“糖水姐姐,吃饭吧。”谢恒颜猜她八成是醒着,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盖得如此之紧,“我现煮的鱼粥,这会儿还热着,快吃了填饱肚子,往后才有力气下床。”
    容十涟没说话,径自窝在被褥里端,动也没动一下。
    “睡着了吧。”印斟冷不丁地道。
    “哪里是睡着了,就是不想动。”谢恒颜拨了拨她的肩,温柔道,“起来啦,人都活着没事,以后也有乌大哥陪你,你要快些振作起来,也好过去陪他呀!”
    容十涟总算是动了,微翻个身,露出被褥下一张惨白的侧脸。
    “不想吃。”她哑声说,“……拿走吧,我没胃口。”
    谢恒颜偏头,与印斟对视一眼,印斟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唉……多少吃点吧。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亏待自己啊。”谢恒颜两手端着食盒,干站在一旁无奈劝道。
    “糖水姐姐……”
    “好姐姐,吃饭吧……”
    “粥你不吃,好歹喝口汤吧?”
    然而半天过去,容十涟也没松口,只问他一句:“……乌纳呢?”
    印斟淡声道:“在外面。”
    “我都说了,不想再看见那怪物,他又在外面做什么?”容十涟一个激灵,猛地从草堆上弹坐起来,近乎崩溃地嘶吼道,“他想把那怪物偷偷藏起来么?现在藏好了,以后再翻出来给我看?”
    谢恒颜忙道:“不不不,你冷静点,他不是……”
    “乌纳他人呢?”容十涟咬牙起身,继而睁大那双血丝遍布的眼,看向谢恒颜,又看向印斟,完全是魔怔地问道,“他是不是藏怪物去了?我不是说了,让他把怪物扔掉吗?啊?!”
    “他说要拿去烧了!”谢恒颜忍不住道,“糖水姐姐,别这么激动好不好。”
    容十涟扬声喝道:“我不信!你们把乌纳给我喊过来,快喊过来!”
    谢恒颜道:“他马上就会回来了。”
    “不……不会的,他一定是藏那怪物去了,一定是!”容十涟倏而大吼一声,跌坐回草堆上,不可控制地哭嚎出声,“这下全家人都会知道……我生出一个怪物,一个不足六月的怪物……怎么办,怎么办啊!我会死的……肯定会死的!”
    “糖水姐姐,你在说什么啊?那不是怪物,只是六个月的宝宝而已,大家都知道活不下来的……怎么会是怪物呢?”谢恒颜蹲下来,无限温缓地抚慰道,“你冷静一点,吃饭好不好?一会儿乌大哥回来,你就知道宝宝烧没烧了,他一向最听你的话,不会偷偷把它藏起来的。”
    “我不相信!”容十涟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我要亲眼看见他烧了!你们把乌纳找回来……把他找回来!”
    谢恒颜趔趄着退后一步,委实让她陡然狰狞的模样吓得不轻,待要颤抖着说些什么,印斟却上前将他抵住,先一步对容十涟道:“你别发疯了,乌纳没回来,我们只负责让你吃饭。”
    容十涟刚听到这里,还是无意识地一愣——半晌反应过来,眼看着脸色涨到乌青发紫,当下又要哭着开始大吼,谢恒颜一屁/股将印斟挤了下去,陪着笑容对容十涟道:“糖水姐姐别哭,我、我和印斟马上就去……马上就把乌大哥找回来,你别哭,别哭啦……”
    印斟皱眉道:“都这么晚了,上哪里找乌纳去?”
    “先答应就是啦!”谢恒颜拿胳膊肘捅他,“没看人家快要疯了?能稳住一步是一步,权宜之计懂不懂?”
    印斟:“……”
    谢恒颜放下手中食盒,转而对身后几位姑娘道:“姐姐们,你们帮忙督促她吃饭,我同印斟去找乌大哥——去去就回,留心了,千万别让她下床,一定要安生躺着啊!”
    姑娘们悄声应了,也有几个稍胆大些的,接过谢恒颜带来的食盒,凑上去想给容十涟喂饭吃。
    谢恒颜见状,终是舒出一口气来,转身对印斟道:“走走走。”
    印斟问:“去哪儿?”
    谢恒颜道:“找乌大哥。”
    印斟道:“你还真是闲得慌。”
    ——明明自己手头的事一大堆,这只傀儡就都忙得跟陀螺一样,时刻都在不停地转。
    印斟脸上写着不情愿,但谢恒颜一出声喊他,两脚就忍不住跟着动了。
    两人牵着手一起出了帐篷,当真就像村里一对好管闲事的小夫妻——媳妇整天围在别人家上蹿下跳,做丈夫的只好在后默默跟着。反正谢恒颜爱做什么,印斟也非要跟去插那么一脚……这种现象自打入岛以来,一直就没变过。偏偏印斟还乐在其中,好似不管同他做些什么,只要能够呆在一起,须臾时光都洋溢着说不出的满足。
    彼时谢恒颜穿得像个大毛团子,迎着冷风走在正前方,时不时伸长脖子往四下探路。印斟被迫跟在身后,五指紧扣在傀儡冰冷的指缝间,忍不住问道:“你认识路吗?要到哪里去找?”
    “顺着早上的路就知道啦。”谢恒颜道,“整座岛就那么点大小,随便找个人还不容易么?”
    印斟道:“你又不路盲了?……我是真的很想问,为什么你能对别家的事情,狂热到这种地步?”
    谢恒颜道:“这不叫狂热,叫执着。印斟,你信我成不?做现在这些事,不会后悔的。”
    纵然某人说得一本正经,印斟却还是听得嘴角直抽:“……我信你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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