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妤确实想去,她知道裘桐临死前还要见她一面可能没什么好事,但这个人身上藏着太多谜团,她不亲自去看一眼,安不下心来。
    殿前司另一位才升上来的副指挥使出列,道:依臣所见,这其中必定有阴谋,说不定人皇想将自己的死推到殿下或九凤身上,这样一报还一报,先前的事就能一笔勾销了。
    裘桐没那么蠢。薛妤摇头:人之将死,他这样做没有意义。
    她也不可能傻得跳进他的圈套中去。
    她更偏向于裘桐想用薛荣和他做过的交易,跟她换一个条件。
    或许,这也不是真正的目的,在薛妤的设想中,他不可能死得如此轻易,总有些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呢。
    薛妤蹙眉,见愁离也站在朝华这边说出了类似的话,道:去安排一下,我
    像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那三五个老臣顿时跟受了刺激似的激动起来,为首的那个拱手,连声打断她:殿下三思!
    请殿下三思。
    一人起了头,后面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一叠声跟起来,当先的那个以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瞥过朝华等人,朝着薛妤便垮了脸:殿下,皇太女的加封大典就在十日之后,这期间有许多事要做,衣裳得再三试过后裁剪,除此外,发冠,饰物,以及大典的流程,全都得殿下亲自走一遍。
    皇太女加封盛典,三地中凡有名望者都会携礼前来,此乃大事中的大事,不容有失。十天时间太紧张,若中途出个岔子,殿下赶不回来
    后面的话被老臣险而又险咽了回去,可薛妤看那张褶皱横生的脸,仍能精准地辨别出一行字。
    若是她赶不回来,那邺都的脸面就完了。
    那群老臣忍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光是想想都觉得要窒息,很快,他们的炮火都攻到了殿前司朝华和愁离这两人身上:殿前司在为殿下分忧这一点上无人能及,这次的事,两位指挥使为何不上?
    这话在朝堂上属于必不可少的一节,他们说惯了,完全不觉得有什么。
    朝华顿时被气笑了:百众山蠢蠢欲动,私狱里每天进来的妖鬼比你说的话都多,你怎么会说,怎么不来帮忙?
    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百众山和私狱的事忙归忙,但并非不可以脱身,只是人皇身份与邺主相当,薛妤是未来的掌权者,去一趟人家接受。可轮到他们去,那就不是谈事,那是听训。
    还是单方面听训。
    哪句话说得不对,说不定人家还要传是他们气死了人皇。
    不是九凤,薛妤这样的正主身份,谁敢冒那个头。
    那两位老头翘着胡子冷哼了一声。
    殿下,臣请命前往。溯侑听了半晌,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朝前走了一步。
    他音色浅淡,却一下让不肯退让的双方都住了嘴。
    朝华皱眉,礼部那几个却松了一口气。
    溯侑的官位在邺都到了顶,可说到底还是在薛妤身边做事的多,朝堂上的老臣个个心高气傲,真惹急了能站在邺主书房中声泪涕下,对这位年纪轻轻就压过所有人一头的公子起先是看不上的。
    后来溯侑真干出了几桩完美的差事,他们态度倒是变了点,可因为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没太大的接触,连话都说不上什么。
    这是第一次,他们觉得溯侑的声音如此好听,人长得如此顺眼。
    薛妤看向溯侑。
    半晌,她动了下唇,道:就先这样办。
    都退下,溯侑留着。
    诸位行礼后鱼贯而出。
    等人都退下,薛妤从主座上起身,她今天穿了件雪色长裙,颜色干净,唯有裙摆下的一圈花边,用金银线穿引,描出一片接一片的花瓣和叶片,走动时像迎面扑来一阵轻灵的风,风中恰到好处地开了一朵金灿灿的花。
    这件事,我本来没打算让你去的。她在溯侑跟前站定,直言道:裘桐诡计多端,且牵扯过多,不亲自去看看,我放不下心。
    槐大人说得有道理,加封大礼在即,你确实抽不开身。在殿内,谈的便是正事,溯侑道:我有分寸,谨慎小心为上,别担心。
    薛妤颔首,将他上下看了遍,顿了顿,问:见过隋瑾瑜了?
    见过了。
    在她面前,溯侑身上那股压抑的沉闷藏得深而隐秘,一双桃花眼与她对视时含着深深浅浅的笑意,精雕细琢的五官刹那间娇艳逼人地绽放,没聊什么,逼着我认了个亲。
    薛妤不由皱眉:你是怎样想的?
    她见过溯侑的记忆,知道他对亲人的关怀拥有希冀和渴望,这是别人都没法给,也没法替代的。
    不论是身份方面,还是内心这一块,隋家认回他,对他都有好处。
    我怎样想?溯侑伸手将她拉入偏殿的隔间中,力道有点大,角度却计算得分毫不差,她恰好撞入他的胸膛中,而他的手肘则将桌边的茶具,茶水哗啦啦推下一片,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低头,亲了亲她唇侧:我还能怎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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