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于祂而言,都是稚子。
    在他们一行人踏上仙桥立刻此地时,身为羲和圣子的季庭溇突然心悸,他循着某种角度蓦的望过去,顿时心跳都漏了一拍。
    只见古殿的台阶上,遥遥站着一个面带浓雾的纤长人影,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繁复衣裳,长发高高束起来,像往下倒流的泉水瀑布。
    跟扶桑树给人的温和,隽永不同,祂显得清冷,透着种不弯不折的肃正。
    季庭溇脊背微弯,遥遥行以一礼,朗声道:拜见圣祖。
    不是扶桑树,那能被称为圣祖的,只剩个天机书。
    面对这种动辄数万年,汲取天地之力,得天道默认而生成的生灵,就算没有亲近之心,也让人打心眼里敬畏。
    其他人跟着展袖行礼。
    天机书袖袍微动,一卷金色的卷轴如落叶飘飞过来,精准地落到薛妤手中,声音空灵缥缈:携吾之旨意前往。
    至此,圣地传人才出羲和,就分为了两波,一面向南,一面向北。
    妖都的人也没走,九凤眯着眼看了眼天上的艳阳,站到了薛妤这边:一起去吧。
    妖都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啊。
    薛妤等人通过传送阵,当天下午就到了人间的三洲五城,这里是人族极端强权最泛滥的地域,也是昔日裘桐悉心培养的重心所在,三洲五城连带四周二十几座城池中,人间强大的门派占了一大半。
    杀鸡儆猴,薛妤挑了其中最负盛名的一家,这座门派坐落在群山中,山涧丛林中仙气飘然,宛若圣境,随着前往圣地的人族天骄回来,扶桑树的意思很快传遍了各家。
    他们提心吊胆,严阵以待。
    得知扶桑树即将枯死的消息,许多人族久不出世的大能纷纷沉默,唏嘘之后,就是一种深重的惘然与歉意。
    也有另一些参与过此事的,生死与荣耀关头,扶桑树的枯萎好像成了一线生机。
    人族是有实力的,若是没了扶桑树的震慑,他们可以联合起来与圣地抗衡一二,在这个关头鱼死网破,除非想引发新一轮大战,圣地不会愿意的。
    薛妤去清算的那家,就是后者的心理。
    生死面前,谁管道义。
    他们做足了准备,薛妤,九凤,善殊等人才一踏步进去,里面就开了护宗大阵,音灵随手挥开斩到面前的银光,十分不能理解地道:和薛妤对战,用阵法?
    怎么想的。
    九凤环胸而立,都没打算出手。
    薛妤手掌往半空一张,而后根根握拢,数千根阵线倒飞而出,精准地横插进泥泞的阵眼中,下一刻,天地间好像碎了一面巨大的玻璃,咔嚓的破裂声延绵不绝。
    数十名衣袖翩翩,白发苍苍的老者出现在几人面前,为首的那个面色阴沉,看着薛妤道:邺都殿下,如此咄咄逼人,不好吧。
    天倚宗已经决定如此了?善殊朝前踏出一步,她皱着眉,道:不为后人想想?
    为首的老者其实心里也没底,他们可能打不过面前几个,但要逃出去,苟且偷生,不是没有办法。
    他们真正怕的是扶桑树,那是绝对无法被阻拦的存在。
    但扶桑树要死了,也可能在和他们谈完话之后就已经死了。
    一切说不定还有转机。
    薛妤却没打算说很多,她逐一扫过这些人的嘴脸,就明白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经过对抗魅的那一战,彻底领悟苍生阵的阵意,她在灵阵师一途,几乎已经抵达了最尽头。
    此刻,她并没有多说什么,用的也不是三地盛会和崤城之战的招数。
    浩荡凝练的灵力在她手中聚成了一把古朴的弓,自动搭上去的箭箭身抽长雪白,她就这样隔空瞄准了当先一人的额心,在某一刻,猛然松开。
    难以形容的炸裂声在耳边响起。
    为首的老者眉心直跳,他后退,往自己身上叠加诸多防御灵宝,速度很快,但又不够快。
    眨眼间,那支箭矢便追到了眼前,轻而易举地切割着他的灵力护罩,而后嵌入灵宝中,速度缓下来,但仍在坚定地深入,直到最后,咻地直入右眼瞳仁,将他整个人重重钉死在背后的山头中。
    这一击的力量,看得九凤和音灵同时侧目。
    薛妤没理会旁人,她就是这样一箭又一箭横扫过去,干脆利落,像个盲目收割人命的刽子手。
    看着看着,九凤就笑了一下:我还真以为,你们圣地传人个个都是心善的老好人呢。
    其实不怪她这么说,圣地传人在很多时候,确实是这样一种形象,总是忍无可忍时,才想着出手。
    但薛妤显然不是,她太能分清楚什么时候该善,什么时候该恶。
    即将接管邺都的皇太女,绝不止有圣地传人柔软的心肠,同样有铁血的手腕,果决的意志。
    这边尘埃落定之后,薛妤袖中的小小卷轴自行飞出,它跃入云层,徐徐展开,无数道金光淌下来,远古,现世,两场无边浩劫,扶桑树自揽因果,为这世间做的一切,随着金光的流动嵌入每一个人的记忆中。
    无数人有所触动,抬头望天穹。
    天穹上,卷轴小小一张,却像是囊括了天地,不论身处何处,任何人只要抬头,便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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