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明手里的剧本直接砸到了他头顶:“你他娘的才肾不好,别瞎扯淡,麻利点干活吧。”
    他下意识朝着沈嘉南的方向瞥了眼,小孩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睫毛一颤一颤,眼神亮晶晶的,认真听着周围工作人员闲聊,对他们话里的内容明显感兴趣的不得了。
    得,还没出来。
    下午的拍摄正式开始。
    小人鱼很幸运,遇到了个很好的人,渔夫耐心地教他说话发音,给他置备新衣服,没有询问他的来处,告知他陆地上的生存法则。渔夫没有亲人,几乎将小人鱼当儿子养,小人鱼的一举一动间都是对渔夫的依赖。
    人鱼为了感念渔夫的照顾,将自己眼泪化成的珍珠送给了渔夫,让渔夫将其卖了换取钱财。起初渔夫并不同意,可是光靠打渔实在支撑不起两个人的花销,他最终还是卖了珍珠,给小人鱼买了上好面料的服饰,他床上的被褥也被换成了一等一好的蚕丝。
    小人鱼从来没有接触过如此柔软的好东西,满脸的幸福。
    可是一个穷酸的渔夫怎么会有质量如此上等的珍珠,祸端的导火索开始点燃。
    小人鱼完全适应了陆地上的生活,周围的人刚开始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很是猜疑,随着进一步的相处他们也都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孩。
    这是小人鱼最幸福的一段时间,可是谁也不知道灾祸会什么时候到来。
    那天,小人鱼趁着天黑去海里泡水,他远远便发现家的方向升起了阵阵浓烟,那里火光冲天,他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周围都是都是提着桶救火的人,可是火势太大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他拉住一个人便撕声问道:“人呢!人呢!”
    那人回道:“人还在房子里没出来。”
    小人鱼踉跄着朝着屋子里跑去,周围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他不停地挣扎,牙齿咬破下唇,血珠子从嘴角流到下颌,滴落到地上瞬间裹了一层泥沙,脖颈以及额间青筋暴起,眼里溢满了泪水,大声嘶吼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救他!救他!放开我!!”
    ‘轰隆’破旧的屋子终究是经不起熊熊大火,完全的塌陷了。
    小人鱼跪倒在地上。
    他的家,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啊!!”他原本清冽的嗓音已经破碎不堪,变得嘶哑难听,像是野兽的嘶吼声伴着哭腔不断回响。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他的嗓子里溢出来,他拱起身子躺倒在地上,身体不停地发着抖,这些强烈的情感像是一无情的大手紧紧地攥紧他的心脏。
    他好难受。
    他的手无意识地敲打着自己心口的位置,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不知多了多久,小人鱼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无声无息地蜷起自己的手脚。
    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他突然抬起头,眼底一片猩红,里面都是暴虐以及狠厉,哑声说道:“凶手是谁?”
    “我跟你走。”最后镜头定格在沈嘉南的面部特写,他的脸上都是泪痕,混着泥土的头发黏在脸上,嘴角隐约勾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上面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眼里是压抑不住的疯狂的恨意。
    “结束。”顾西明的声音适时响起。
    所有人都震惊于最后这场戏沈嘉南情感的爆发,甚至有些共情能力强的剧组人员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拍摄结束后,沈嘉南没有立马从地上起来,他还陷在角色的情绪中没有出来,呆呆地坐着,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顾西明来到他身边,开口提醒道:“沈嘉南,拍摄结束了。”他想将其拉起来,结果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沈嘉南,就被拍到了一边。
    “你……”顾西明一脸的隐忍,有脾气又不能发,憋屈死了,“你等着。”说完又坐回自己的导演椅上,开始一帧一帧分析起今天的拍摄内容。
    “顾导,就让嘉南一直坐在地上吗?”小刘上前问道。
    顾西明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往沈嘉南的方向示意,说道:“你去。”
    小刘还真去了,没多久又苦着脸回来,故作委屈地说道:“嘉南那表情好像是我杀了他老子一样,恨不得拿眼神杀死我,好吓人。”
    说完直接蹲在了顾西明的脚边,望着沈嘉南的方向,继续说道:“不过,更吓人的是他的演技。”
    顾西明记笔记的动作顿了顿,视线落在屏幕里跪倒在地上的身影上,轻‘嗯’了声。
    小刘惊讶地转过头,道:“很少听你这么直接地肯定一个人,可真是稀奇。”
    顾西明朝他翻了个白眼,直接一膝盖顶在他背上,不耐烦地说道:“手里的活都干完了?都有功夫和我在这贫嘴了?”
    小刘从地上爬起来,嘟囔道:“傲娇鬼。”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陆淮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嘉南一副被折磨狠的凄惨模样,而‘欺凌者’则翘着二郎腿一派悠闲地坐在摄像机前。
    看到脸色发冷的陆淮,顾西明难得有些心虚,他指了指沈嘉南,解释的话脱口而出:“他自己不起来的。”说完后又唾弃起自己,心想:呸,有什么好解释的,好孬!
    陆淮来到沈嘉南身边,蹲下身与他平视,出声道:“乖崽,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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