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周栗能看到有人撑了伞站在雨中。是一把浅蓝色的伞,在路灯下微微泛白。
    连日的高温把这场雨酝酿得厚重,风一吹,窗前的视线变得模糊,路灯下的人影从清晰至朦胧。周栗隐约看到有闪光灯亮起。
    周栗在窗前抹了抹,企图看清外面的人。但她忘了雨水模糊的是外面的玻璃,她的手还没收回,先骂了一句自己蠢。又观察了片刻,那人仍站在原地没动。
    她丢开电脑跑下楼,客厅里已经没人了。周栗在门边找到一把大伞,穿过院子推开院前的大铁门。门缝上成颗的雨珠瞬移到她指尖,随后落到地上化作不成形状的水渍。
    湖边的人影被雨伞遮挡了一半,他穿了五分裤,露出一截肤色比黑色裤子浅几分的小腿,才不至于融在夜幕中。
    周栗没过去,站在家门前喊:谁在那儿?
    她的声音在淅沥的雨声中也清亮,很抓耳。
    对方回头。
    他手里拿了一部相机,偏头时需要用半边脸颊和颈窝勉强夹着伞,可惜雨势太大,力量不足以支撑,雨伞直接从他的脖颈间溜走,砸落在地上。
    只一个瞬间,足够周栗看清他的脸,也足够他浑身湿透。
    周栗:
    周孟航:
    周栗连忙撑伞过去,站在他身旁,他头顶的雨便停了。两人并肩站着,周栗下意识摸鼻子,问他:撑你回去?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相机挂在脖子上,他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伞,收好放到湖边的围栏上。
    不用,你来了正好,伞撑着。他说完,重新举起相机。
    .......真不客气啊,周栗看着他专注的脸,发问:你在干嘛啊?
    初中的时候,她曾吐槽过他的名字难念,所以她几乎不喊他的名字,从来都是你他代称,现在也是如此。
    别出声。他提醒她。隔了几秒,相机定焦,按下快门。
    周栗瘪瘪嘴,费劲地帮他打着伞。他个子太高,周栗得踮着脚尖,动作维持久了,手上开始发酸,脚尖力也不足。
    她虚晃了两下。
    周孟航及时攥住她的手臂,没让她往前摔。他的手是湿的,冰冰凉凉,一手稳住她,一手接过她手中的伞。周栗猜测现在应该能说话了,又问了他一遍:你在拍什么?
    他眼里是显而易见的雀跃:拍鱼。
    周栗探头去望,湖面乌漆漆的,哪来的鱼?
    周孟航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大方地与她分享成片,他还举着伞,单手把相机里刚拍的照片调出来 真的是鱼。成群的鱼,它们探头在水面上呼吸,夜色把湖水染成深蓝,鱼群是点缀在深蓝上的石墨黑。
    像画一样。
    周栗不懂构图和色彩,仍然觉得这样的景象很美即使它们需要高像素的机器才能呈现。她不自禁发出惊叹:哇。
    周孟航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偏还问她:好看吗?
    很好看。她的回答很真诚,但并没有想太多,只问他:你喜欢拍照啊?大下雨的,这么闲情逸致。
    还好。周孟航没抬头,还在欣赏自己拍的照片,越看越满意,端详许久,他终于舍得放下相机,记起他们还在大雨中。
    他拉着周栗要往回走,周栗提醒他:你的伞......
    周孟航动作一顿,低头找伞,突然靠了一声。借着路灯的光,他看见原本干净的浅蓝色雨伞上满是黑泥,内侧也全是污水,是刚刚掉在地上弄脏的。
    周栗顺着他的目光也低头,看到了那把伞的惨状,她不甚在意:浅色的东西确实不耐脏。不过你怎么会用这么少女的颜色?
    周栗说完这句,突然来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瞪圆眼睛:你该不会是姐妹吧?
    ......周孟航失语片刻,无情掐灭她眼里的基光:想什么呢?
    是周期然的,还是她初中毕业我爸妈带她出去玩,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她可宝贝了。被她看到估计得烦死我。
    周栗这时候脑子没掉线,记忆里还能搜索到周期然的人物卡片。
    周期然是周孟航的妹妹,比他们小七岁,他们上初中的时候,周期然还没上小学。周孟航的中二少年时期伴随了他一整个初中,极少有人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妹妹控。
    周栗见过周期然几次,最后一次是他们初三那一年,周期然那会儿才上小学二年级,扎着双马尾,穿公主裙,皮肤白得像个雪娃娃。
    很漂亮很招人疼爱的小女孩。
    周栗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好卡在不上不下的尴尬期。
    那时候的生活比不上现在。家家户户都有几亩田,小孩儿或多或少都有陪伴父母出田的经历,一个个脸蛋晒得黑红。周栗初回沿湾时,就成了沿湾少有的特例,因为她过于白皙的肤色,怎么看都不像是乡下小孩。
    周栗对周期然印象深也是这个原因。周孟航家有钱,即使父母日晒雨淋,小孩也吃不着苦,周孟航那会儿也是肤白貌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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