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林逝水来见我。
    让他来见我。
    管家礼貌恭敬地低头应着, 但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出去。过了大半天了, 也没有一个林家人来看他。
    太静了。
    整个老宅里别说谈话声, 就是佣人走起路来, 都刻意放轻了脚步。房间里、走廊上,一片死寂,沉默像一双无形的手掐着林玉恩的脖子,让他发出沉重的喘息声,可这偌大的房子就像牢固的棺材,又将他的声音彻底盖在里面。
    留下来盯着林玉恩的四组成员,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就在他以为真的不会有人来时,林逝水出现了。那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叫做冯叔的男人替他打着伞,两人从雨里走来,一身清贵,配着这古色古香的老宅,看着像是旧时代里走出来的人物。
    林逝水年轻时最让人神往的便是他那一身气度,那四组的远远看到他走过游廊,恍惚间生出一个念头林逝水才像是应该住在这老宅里的,林玉恩反倒像鸠占鹊巢的冒牌货。
    很快,林逝水进了林玉恩的房间,门关上,隔绝了一切窥探的目光。
    林玉恩先发制人,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你还知道来看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吗?
    林逝水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坐在冯叔专门为他端来的扶手椅上,接过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等到擦完了,才抬头,道:父亲以前说你只是蠢,让我看在我们还有点血缘关系的份上,让你留在这里安心养老。我答应了。可你只是蠢就罢了,还毒。蠢而不自知,毒却入肺腑。
    林玉恩顿时爆发出一阵沉重的喘息声,你
    林逝水冷冷地扫他一眼,你真以为一切都是你在主导?裴易是你能随便掌控的一颗棋子吗?
    林玉恩怔住,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你说什么?
    林逝水平静地回答他:我说,你不过是在被裴易牵着鼻子走。
    林玉恩:不可能!
    林逝水:唐一亭是裴易的人。
    听到这个名字,林玉恩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紧紧地攥着床单,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缓不过来,可林逝水只是冷眼看着,动也不动。
    果然。他道:十二年前湖畔山庄那次暗杀,我怎么查都查不到幕后主使,更查不到裴易身上,原来是你动了手脚。
    可这怎么可能!
    林玉恩心里在呐喊,那个唐一亭是他找来的杀手,千挑万选,成功打消了林逝水的戒心。裴易不过、不过
    与此同时,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质问他自己。裴易真的没问题吗?他想找一个可以接近林西鹤的杀手,唐一亭就出现了;他刚把事情安排下去,就不小心被裴易发现了,他自以为裴易是个好拿捏的,从他几年如一日甘愿在一个破学校当老师就看得出来,他被林锦心压得死死的,没有多余的野心。
    林玉恩一番敲打,足以让裴易明白,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林稚堂。裴易是林稚堂的亲生父亲,他知道该怎么选。
    事实证明,裴易确实很识时务,这么多年一直安分守己。可现在林逝水却告诉了他另一个答案,他自以为是一切的主导者,却不料是别人手上的刀。
    对了,这次的车祸,裴易没有死!他没死!
    因为年迈而逐渐生锈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清明。林玉恩瞬间想通了,恨意扭曲了他的脸庞,可就在这时,林逝水又道:我知道你一心想要让林稚堂继承家业,在你心里,你永远在惦记那个早逝的大哥,你觉得他才应该得到林家的一切,而不是我的父亲。
    林玉恩张张嘴,有心辩驳,但看着面前古井无波的林逝水,他又突然间明白,什么都骗不过他。而他此时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那又怎样?是大哥把我带大的,他是长子,这个家里不该有他的一份吗?!如果不是他身体不好,轮得到林玉泉?他跟我从来不亲近,总是用那种苛责的眼光看我,说我这里不对那里不对,连带着你们也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
    说着,他又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屋外静悄悄的,医生明明在,却没有一个像之前那样冲进来为他治疗。
    林逝水忽然想笑,是什么给了你林家还有嫡长子要继承皇位的错觉?是你那对走过了十年灾害,又熬过了废土时代,辛苦建城,在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前就死掉的父母吗?是你那个因为哥哥身体不好、弟弟妹妹还年幼,不得不走南闯北,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受了不知道多少伤,早早就把身体熬坏了,死了以后,自己的孙子还要被亲弟弟暗杀的你的二哥林玉泉吗?你以为,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是靠你那猪狗不如的心,还是比变异大猩猩还蠢的脑子!
    这字字句句,剜心蚀骨,听得林玉恩额头上青筋暴起,面色又止不住涨红。他想争辩,可刚一开口,又被林逝水打断。
    你就是那没有骨头的孬种,当了太监还想生儿子。
    可惜你断子绝孙了。
    林玉恩被气到吐血,医疗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但他气急了,仍然挣扎着要说:你连你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林家一个个都倒在你手上,都是心狠手辣的东西,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咳、咳林西鹤也跟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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