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杜洛城迷迷糊糊地从曹贵修怀里挣脱,窗外的夜色已暗沉到看不清屋内,顿时清醒了。他抓住曹贵修的手臂摇了摇,「曹贵修你赶紧起来,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见杜洛城着急的样子,曹贵修揉揉惺忪的睡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打开的灯光刺痛了眼。
    「去看我蕊哥儿的戏啊!」杜洛城站在开关旁边双手叉腰,又从衣柜里拣了件毛衣套在卫衣外,用不了多久就搭配好了全装,浑身顿时暖和的多,他再拿了一件卫衣走到床前,丢到曹贵修身上,「你也快把衣服穿上,多加一件卫衣,晚上冷。」
    曹贵修从床上坐起身,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我在苏联留学过,也待过东北的人,这点温度算什么?」
    「得咧,那您就儘管搁路边冷死,我杜七瞅都不会瞅一眼。」虽然是这么说着,杜洛城的目光却紧盯着曹贵修曝露的上身,虽说军人有点肌肉是正常的,但曹贵修的腰肢却不是普通的精壮,线条流畅、轮廓壮实,活脱脱像是他在法国留学那会儿,所看过的雕塑。而那古铜色的肌肤则告诉他,这样的身材是真实存在的。
    再向上看,他都要被这宽厚的臂膀和厚实的胸肌给勾了去,但定眼一瞧,却看出了不对劲,曹贵修胸口上此时紫青一片,没准儿就是他扔罐子时砸出的。
    「杜公子看够了吗?看够了我再把衣服套上。」曹贵修早就注意到了杜洛城这双眼发直的目光,语气带着调笑,自满几分。
    闻言,杜洛城不自在地撇开了眼,「我、我不就看你这胸口青了,回来再给你揉揉。」
    「什么啊?」曹贵修低头看了眼,确实是青了,但他却不想就这么放弃了戏弄眼前人的机会:「用不了多久就消了,就不劳烦杜公子了。」
    「你怎么知道?还是得让爷看看,看看就看看,废话甭说。」
    「听你着急的,不就是想揩油吗?放心,只要杜公子一句话,我绝对不会拒绝。」他乐得连嘴都闔不上,而杜洛城气急败坏、脸上略显潮红。
    「再吵就滚到隔壁去,别在这儿给我瞎嚷嚷,快把衣服穿上。」
    「得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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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时间还算充裕,等到了戏馆包厢,毫不意外地见到了水云楼的大常客。
    「哎,曹贵修?你怎么跟杜七一起来了?」虽知曹贵修现在人在北平城外驻扎,但程凤台却没想到他居然会来水云楼听戏,更没想到是和杜洛城一起。「你们怎么认识的?该不会是在什么不正经的地方认识的吧?」
    「小娘舅说得这什么话?我跟杜七爷的相识再正常不过,觉得投缘,一起来听戏,不行啊?」曹贵修拉了张椅子就坐下,杜洛城也挑了挑眉,坐在了包厢内离戏台最近的位置。
    「当然可以,但我正好要先告辞,不打扰二位了。」说罢,程凤台就站起身来要往门外走。
    「怎么这来了又要走啊?」曹贵修回头瞅了眼,莫不是故意留他们俩的独处空间吧?程凤台能有这么明察秋毫?「你这是不想给我点面子啊。」
    「我没有不给您大公子面子,才接到货运行临时有点事呢,我去处理处理。」
    小娘舅走得匆忙,曹贵修还来不及细想,就被台下一阵叫好勾回了神,撇眼就看见连旁边的杜洛城早已站起来猛力鼓掌,一副恨不得衝上戏台的样子。
    曹贵修被这副景象惊得瞪大双眼,他还没见过这样的杜洛城,嘴里喊得热切,用全身上下的力当个最忠实的观眾。
    按耐住内心些许的不悦,他看了眼台上的商细蕊,扮相身段没话说,但这唱腔他也听不出哪里特别,当然,他不是个常听戏的人,更别说懂这其中的门道了。
    而杜洛城就不同了,他听过的戏可多了,各大个角儿的班都跑过一遍,但自从踏入水云楼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只捧商细蕊的人,只为他写戏本,只做他的笔桿子。就算在台下见过商细蕊的次数数都数不清,每次见着商细蕊在台上时,他仍是戏迷的样子,永不烦腻。
    「好啊!蕊哥!好角儿!」今天水牌正好掛的是《赵飞燕》,是杜洛城为商细蕊量身打造的戏本。他不忘回头看看曹贵修的反应,但对方的眼神却不在戏台上,而是在自己身上,而且好似有一段时间了。
    见他兴趣缺缺的模样,杜洛城不免有些不满,先不说台上角儿是他的蕊哥,这赵飞燕的戏本还是他写的,这样不就是不给他面子吗?
    他没有把目光停留在曹贵修身上太久,转头又回去看戏。当商细蕊灵巧地在鼓面上跳玄女步法时,台下又是一片讚美的譁然,鼓掌声与叫好声从未停过,但杜洛城却不知怎么的,像是被一颗巨石压住了雀跃与兴奋,难以释放。
    但他也不再看曹贵修,就这么盯着戏台,直到商细蕊走回后台、直到戏院散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曹贵修的目光却始终没移开,就这么看了他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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