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漫看了下小桌上的粥,又轻轻向她瞥了一眼。
    “你没放枸杞。”
    他略略不满意。唇一张、一合。
    路柔盯着,有一段短暂的沉默,渐渐,便听不进去他的话了。
    她的焦点只在他的唇上了:润、嫩、稚粉,唇珠丰盈,唇角有着两个漂亮幅度,唇瓣恰薄,是一张在视觉上渴望女人怜爱的唇。
    是一副央求女人糟蹋的唇。
    她坐在床侧,小心翼翼,向他挪近。
    手撑在床面,他的左手附近,在他下颌轻轻呼吸:“对不起。”
    陌生的热气撩来,江漫下意识往后倾。
    她的手指离他的指头只有一颗米粒距离,他不太自在,而且不愿意她坐他床上,刚要开口礼貌暗示。
    她说你想惩罚我吗?
    江漫不解:“为什么我要惩罚你?”
    “因为我不乖。”她的轻薄呼吸撩在他颈子上。
    “因为我不听话。”
    发丝掠过他的锁骨,他觉得不协调的痒。
    她的声音又成喝醉那样了,娇中带俏,媚中带野。
    路柔看了眼他微鼓的胯中央,声音更柔了:“你想怎么惩罚我?”
    “或者,教训我。”
    江漫想斥她远点,无奈身边没有类似筷子等隔离工具,加之身体发虚,说话有气没力,只能往后倾。
    微窘:“你下次…”注意。
    她截断他,声音虚得微妙。“我下次不敢了。”
    再利用他不近人肤的弱点,逼他紧贴墙面。
    知道他性无知,继续故意逗他:“如果要罚,别那么用力,好不好?”
    他感到了她不寻常的迷人气息,因为生病,脑子更一团糊涂。
    怎么就惩罚她了?他不是刁蛮无理的人,怎会因五颗枸杞就责备她。再说哪有主动求罚的人?也许这是心理学说的受虐倾向,喜欢从受虐中获得快感?他一向理解包容这类人,但别靠他这么近…
    于是江漫沉了眼。
    指了指窗:“那你去楼下浇花。”
    浇花不用力。
    ……
    嗯…
    她瞟他一眼,认败了,耷下头。
    路柔突来的销魂种种,就这样,被他的不解风情镇压了。
    回了神,她也对刚刚的行为倍感羞耻,红着耳,认命了,去浇花。
    ——
    浇了几支不知品种的花,她很谨慎。
    谨慎至即便这是牵牛花,她也认定一定是从海外锁进运钞车八个大汉看守运来的牵牛花。
    迈出腿,要上楼,茶几的手机铃突然响了。
    她看了眼来人——“徒弟余洲”。
    给江漫说时,他说挂掉就好,并帮他回个稍后回复的短信给余洲。
    做好这一切,路柔也觉得该走了。她站在床边不远,看他窝在被里,一个人露着一个凄美的脸蛋,四周空荡荡。
    她又心疼了:“需要我打电话给你爸妈吗?”
    他显然不愿多谈:“不用了。”
    一刹那的对视,她慢悠悠说:“那我,走了。”
    路柔将身体转了方向。
    他说谢谢。又说明天给她钱。
    走了一步,路柔一下停了,慢慢折过身,眼睛里有种深深的幽暗。
    她问:“你加我好友,是因为白江吗?”
    江漫仰了下颌,示意她继续说。
    “为什么?”
    江漫想了想,选择把实情托出:“她和我闹了矛盾。但她是我唯一的知音,我很欣赏她,所以不舍得失去联系。”
    蓦地,那块儿被狠狠揪了一下。是狠狠捏住那块肉,顺时针,一百八十度,扭曲得血肉模糊的揪。她好嫉妒能左右他情绪的人。
    路柔艰难地扯出一个笑。
    而我和她走得近,又能让你接近她。我没猜错,我可真有本事。
    她有意让他也疼一下:“她有男朋友了。”
    他很自然,像谈家常:“我知道。”
    她与他眼对眼,就那么一会儿,路柔后悔了,她不舍得他疼,不舍得他难过了。
    于是轻轻垂低眼,掐着指尖。“如果,你想找回她,我可以…”
    “找回?”
    她抬头,慢吞吞:“就是…做她男朋友。”
    “我为什么要做她男朋友?”
    她顿时不解了,看着他,呆若木鸡。
    “你不是,不舍得…失去联系?”
    毕竟是他“利用”了她,江漫有点不好意思,见她误会,在头晕目眩中一点点给她讲清了原委:
    当时两人同桌,因为古筝才越走越近,有天白江提出谈恋爱,他不理解什么是谈恋爱,白江说伯牙子期知道吧,这种关系叫谈恋爱。于是他同意了。但他的心思全是古筝,白江想让他更在意她,想让他牵她手,甚至亲吻,做情侣该做的事。
    可他根本不能接受被人碰,更不能接受伯牙怎么能牵子期的手,甚至嘴贴嘴…后来两人便散了,白江拉黑了他。可白江的古筝造诣无人能及,他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替代白江和他商讨关于古筝的深造,于是才发生了加她好友的事。
    一开始白江知道他只为了古筝而来,才不理他,后来有了新男友,两人才能稍微聊一聊。
    江漫没有嫉妒,反倒真诚地说:“谢谢她男友,不然我就损失她了。”
    这句话对路柔来说,很不知滋味。
    “有人说我像和尚。”江漫温雅地笑了笑。“我对男女那些,不感兴趣。”
    偏了头,他摸着床柜摆的一副小型古筝模型,深情地凝视。
    “我的命是它的。”
    猛地,她的心口那儿突然蹬了一下,莫名其妙:他对古筝的专情认真,她竟然觉得气质浓郁、浑身性感。
    路柔低下头,干巴巴地说:“和尚…”
    所以,古筝演奏会大过一切,无论是和谁看。谁,不重要,他不在意,他也不在意会不会给这个谁带来了幻想。
    这一刻,她居然病态地宁愿他泛滥多情、沾花惹草。
    药劲缓缓来了,有点困。他闭了下眼,说被别人喜欢,很麻烦。
    他瞟向她,眼眸发沉,笑了下:“还好你不喜欢我。”
    “我本来就不喜欢你。”她忙接话。
    背过身,她要转移话题,于是快速谈起别的:“听说大四毕业晚会有舞会,我还没跳过交谊舞呢,是不是每个人都要参加…”
    很久,没有声音。
    她慢慢转过来,看过去。
    江漫,原来睡着了。
    站了一小会儿,她起步,慢慢向他走近。
    再轻轻蹲下,双手趴在床边,认真打量他的睡颜,还有他放在被面上的一双手。
    骨节清晰,指尖粉色。她纳闷怎么会有人的手能是粉色,还粉得这么冷艳、清傲、贵气。
    她用指尖轻轻戳了下他的食指。
    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他。
    就那样,慢慢地,眼睛顺着往上寸量。
    看他因为沉睡而显得更加温润的脸。
    他把温情表现得这么合情合理,不掺任何旖旎之情。他是唐僧,是旃檀功德佛,温良又绝情。他是个密封罐,要用致命的劲儿才能拧开他。
    路柔把目光长长地放在他轻抿的唇上。
    这地方,看着,看着,她突然越来越慌。
    因为一股熟悉感在她脑里延伸,等大脑颞叶把那晚的记忆还给她时,她已经捂着嘴,在无声尖叫了。
    她对江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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