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洞,天空阴沉实在看不出早晚,云初用手遮住雪片免得眯了眼,雪应该下了一段时间,脚下土地已经攒了一层积雪,她踩上去,大雪有些影响视线,实在是看不清这附近到底有没有人影。
    如此大雪,硬要下山怕是要出事。
    本来还有一手御剑飞行,但是她现在连剑都没有,只靠着轻功往下赶她的身体肯定撑不太住,于是只想着找一处避风的口子歇息一段时间,这雪下的也算是违背时令,就算来势汹汹,也不会下太久。
    她想着找一处避风地方,脚踢到了什么绊脚东西才低头向下看去,缠住她鞋面的是一件染了血的破烂衣裳……她越看,越觉得和云轻身上那件有相似之处。
    如果真是她衣服,那人去哪里了?云初想了几个可能性,都解释不了这人为何扒了自己衣服才要离开。走没一段距离,身后又传来喊她名字的声音,停步看去,远远发现了一个和她挥着手的几个身影。
    明川那年的宗门大会,开在春日,终在夏末,年轻人们在骄阳烈日里各奔东西,云初大概是走的最痛快的一个,她在那场大会基本把所有同辈者打了一遍,却也不惹人生厌,不洋洋得意,最后留给他们的也只有一句山水有相逢。所有人也从未想过如此一别,就是千年的了无音讯,而如今,风雪中挺拔的背影一步步往远走,除了身后没背着本命剑,和那日离去的人实在是相似。
    云初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丁长渊还算比较淡定的,虽然也被那条死龙呲了一身血,其他几个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却还是疾步跑过去,然后狠狠地抱住了那个回过头等他们的少女。
    她终于学会了停下脚步等一等他们。
    云初是个死脑筋,是个老古板,是个就算在道界,也只能担起一句年少有为,却不会有更多评价的少女,她不会在名为道的江湖上留下更多痕迹名号,活的潇洒肆意,却又很像最传统意义上的修仙者。新起之秀每年都数不胜数,但是当站在了那个位置,你该承担的会是什么责任,这些事情,是云初交给他的。
    果然修道者,就是要与天斗,才会其乐无穷。
    “疏散的差不多,”丁长渊最后上前,除了不听劝告硬要往南跑的那些人,大部分道友都被他们带到了西边,原本热闹非凡的灵气山脉在数日厮杀后,寂静的有些可怕,“山里现在除了我们,估计已无其他道友。”
    “辛苦之类的话就免了,”燕枝拽了一下云初的袖口,她脸上比起血腥,沾的更多的其实是泥土,“我们也走吧?”
    “恐怕不行。”
    云初抓了两把头发,说是要一起动手,结果她却被阴了一把,最后也只劈了条龙,还弄坏了大师兄的剑……也不知道大师兄有没有在西边,而且她得先去找阿青,恐怕和大家不是一个路线。
    那一刻,几个人表情各不相同,但是流露出的情绪都称不上喜悦。但是也都了解她的情况,说不出挽留的话,最后还是一个个的松开了手臂,神情认真的和她道别。
    “这次不许再无影无踪,”林若汐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是云初看见,她在转身时其实动作不显的擦了一下眼角,下次见面,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时候,朋友之间无需多言,这次来可以见到她,其实就已经是极致幸运的事情,“至少要想起我们这些老朋友……有什么事,要和我们说。”
    “……好。”
    曾经不联系,也只是怕他们来了清流宗,被女主角影响了命数,夺走气运,现在女主角该说不说,至少影响力少了很多,被影响最深的那几个人最近都恢复正常,云初也没必要一直避着老朋友。于是她笑出来,重重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
    就连说的话,也和曾经离开时没有太大差别,但是心境似乎变了许多,他们知道,至少这次云初留下了承诺,留下了再也不会无迹可寻的承诺——她从不失信,只要云初在,他们就可以集结起来,一起做那怕是要捅破了天的任何事。
    当然,云初并不知道,现在在场的人在走走停停回到营地时,除了再出名一次,也得知了一个惊人消息——南方确实是个圈套,但是却又人被放了过来作为使臣,声音颤抖的和他们说着停战的条件。
    丁长渊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荒谬!”
    季文卿低声咒骂,而他扶着的殷周抓了抓头发,不用问,就知道他现在一定满头雾水。
    此战两界都未大动干戈,但若是希望日后不再有更大规模的争战,不如听一听魔尊的条件。
    那个原本作为俘虏的使臣颤抖着,魔尊手上的血液顺着手指往下滴,并且没有一滴血是属于他自己的,笑音中满是恶意。
    “就和他们说……若想停战,唯有和亲。”
    若是只有这点要求,还不至于让所有人神色各异。
    “和亲人选……就要清流宗的女弟子,如何?”
    “我说……”
    殷舟这次几乎耗光了内力,举起手时小臂都在抖,但还是小声提醒。
    “清流宗的女弟子,是不是……还有一个?”
    完了,殷舟想起来,之前他把那个年轻女弟子拷在石头上让云初解决了,谁知道她把人解决到哪里去了……或者魔尊想要的本来就是那个更年轻的?毕竟云初已然成亲……难道魔尊就好这一口有夫之妇?
    殷舟不敢再想下去了,在此时,他宁愿相信,魔尊想要的是那个年轻弟子。而这早已称不上谈判,而是……威胁。
    —
    果然还是有点不甘心,周胤想,这样下去他与云初不说想看两厌,最好的情况也是形同陌路……那还不如把他们两个的名字摆在一起,他要所有人在提起一人名字时,都不会忘记另一位伴生者。以后也许很多人都不知道云初那藤妖夫君的名字,却还会记得两界停战时的荒唐契约,记得周胤和云初这两个名字曾经被摆在了一起。
    至于道界那边怎么反应,周胤无所谓,至少该不会真的做出把人打包好送来和亲的荒唐事,日后的停战协定,还要另签。
    他踏雪而来,山上原本的那个人侧过头,看着他走到与他平视的地方,先放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弟子?”
    周胤挑眉,看着地上昏倒的人穿着和沉棠相似的衣服,很容易就能看出二者关系,沉棠没回答他,算是默认。
    “在做什么?”
    让他记起一些……被我任命为掌门的记忆。沉棠没想回应,毕竟这也算他宗门的私事,没必要去和一个魔尊讲,等给人灌输的差不多了,他把沉景初挪到了稍远的位置,这才真正拿正眼去看山下后来的男人。
    “少主前来,所为何事?”
    “无事,找你叙旧。”
    他又变成了那副调笑模样,沉棠没兴趣在这里和他虚与委蛇,说了句告辞就想下山去寻初初的踪迹,却在擦肩而过时听到了面前男人的低语。
    “要去找她?”
    怎么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沉棠还记得这人上次说话时对他宗门下两位女弟子都是无所谓的态度,现在怎地又开始管他找不找人,他随口应了一句,然后眉目一凛,错步躲开了他的一计刺击。
    “不许去。”
    他终于显露出真实目的,沉棠停下脚步,而此时,他身后的长尾虚影也在不稳定的波动着,眉间妖纹再一次显露出来。
    “这是何意?”他冷笑一声,“我找我宗门弟子,少主哪里有阻拦的份?”
    你那是去找弟子吗,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周胤冷哼一声,这老狐狸从来都不藏着掖着,当初钻了空子不知道把云初带去哪里,回来之后身上一股情欲味,怎么想都知道他去和谁干什么了。他故意放走的人,又哪里有被抓回来的道理——那藤妖就很令人头疼,再加一只心思阴沉的老狐狸,初初要何时才能属于他。
    没办法解决那只藤妖,还没办法拦住你了?
    “都说了叙旧。”
    即使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氛围,但是周胤还是笑吟吟,继续说了下去。
    “想听一个带着奴隶项圈的少年故事吗?”
    “没兴趣。”沉棠也不甘示弱,顶了回去,“不如讲一个储君小少爷误入牙人团伙的故事?”
    互相伤害完互有来回,还不如最开始就开打起来。
    ——
    像是蛇蛇和师父这样的兄弟不会再有了(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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