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油菜花褪去金黄,此时正是割蜜的好时节。蜂箱是以前养蜂人留下的,在小竹屋过去的一个山洼里,那里搭着两间类似蒙古包的白色包头,有一间顶被掀了,留着几根骨架。老远就能听到包头里的嗡嗡声,白络和齐各提着罐子,叁人具都穿得严实,头上带着斗笠,蚊帐剪成一竖条,用布缝起,只留眼睛视物。
    如小石榴所说,蜂箱早就爆满,蜂窝结到外面,把整个蜂箱完全包裹起来。外面的一层还没完全封腊,彭媛试图用刀割掉顶层,但蜜蜂太多,把她的手套裹得严丝合缝。白络从框里取出干艾,示意两人出去。被艾草熏过,蜜蜂到处乱窜,不会便没了气势。
    割开顶层,扑面的蜜香伴着艾香从厚厚的纱网里进到叁人的鼻腔。
    “缸子拿来。”
    两罐装得满满的。齐案眉临走被叮了一口在腚上,她也不喊疼,回家了不能坐,撅着屁股靠墙。被白络发现了,勒令她脱了裤子趴到床上去。
    “痛死你算了,嘴比你下面那根坏玩意还硬。”
    当着孩子面说荤话,齐案眉臊得脸红脖子粗的,默默捂住七崽的耳朵,假装逗她玩。
    白络拿着针小心地想要把蜜蜂刺挑出来,奈何刺扎得深,她给齐案眉屁股戳出一个小窟窿,才勉强将刺掘出来。然后用大蒜捣出汁水,棉花蘸着涂到伤处,起到消毒杀菌作用。
    “痛不痛?我给你冲点蜂蜜柠檬水喝,你趴着别动啊。”
    柠檬干是村里那颗奇怪的柠檬树产出,取热水冲泡,待水温适合饮用时再挖一勺蜂蜜,搅匀即可。白络想让她用着舒心一点,她倒好,泡的暖呼呼的蜂蜜水,孩子一闹就全交出去了。七崽边喝边洒,围兜湿一片。白络脸色有点难看,把孩子抱走喂糊糊,让齐案眉不疼的话自己起来收拾。
    七崽感受到妈妈的低气压,糊糊喂到嘴边都乖乖啊呜,吃完一嘴还会讨好地笑笑,露出一口小白乳牙。
    “爱妈妈~”
    古灵精怪,还知道看碟下菜。
    “你妈妈咪要是有你一半可爱就好咯。”
    晚上睡觉都是伴着大蒜水的味,这玩意除了消毒外还能结界,老婆孩子都离齐案眉半米远,也不跟她一个被窝。这人睡觉太老实了,没人理能趴一晚上到天亮,白络夜里给孩子把尿,看她可怜兮兮身都不敢翻,生怕又遭嫌弃,松油灯的火光踉踉跄跄,印着她杂着委屈朦胧的双眼。终究还是心疼多,白络钻进去分个被窝,把人稍微挪挪,让她半趴在自己胸口。
    “虚不虚!蜜蜂蛰一下屁股跟发面样,看你几时消肿。”
    话里又是担忧,顺着颅顶摸人柔软的毛发。
    “总让你担心…”
    那人小声含歉,脸颊蹭在她的锁骨,像极了她女儿崽撒娇时候。倒是给她学会了,这样讨好孩子妈。
    “睡吧,不生你气了,快点好起来…”
    落个吻在额头上,两人都视对方为珍宝,舍不得任何无关病痛害上。
    小麦疯长,麦芒一茬茬。天热时便染了黄,只是产量并不喜人,好在种得多,够她们忙活。先选种,紧高产抗倒伏的,收几大梱单独存下。然后挑个连日的好天气,因着麦子再不割就要生霉病了,前一日割到黑天,第二日放到午间让太阳晒干晨露,几人再用连盖打谷。打谷有如打油菜籽,在地上铺一层花色棚皮,割好的秸秆铺在上面,几人手握连盖,只需机械般上下摆动即可带动连盖末端的璞耙。璞耙则像一张大型的竹制手掌,反复拍打,直至将小麦和麦麸剥离开。
    打好的麦子一筐筐往平房运,借日光晒水分。打完麦子后将多余的秸秆就地焚烧,再将土质翻松,然后灌水打田,让土壤锁住养分,待个把月后早稻续上。
    今年养上鸡鸭了,谷类需求增加,水稻田亩也相应扩大。雨季时特意将梯田打浪起来,把鸭子放养在里面。一来田里泥鳅太多,可供小鸭子自助,二来鸭子的粪便可作养分,给农作物提供养料。
    赶鸭子时可顺便割羊草,羊的孕期一般是5个月左右,期间食量增多,家周围的草地都快被它啃秃了,时常啃不到草就直叫。小朋友正是咿呀学语的阶段,这会话说得不多,却总爱跟着羊后面“咩咩”叫。白络告诉她是羊在想妈妈,所以崽崽只有想妈妈的时候才能叫“咩咩”,孩子单纯,被亲妈忽悠,果然就乖乖巧巧只在自己饭点的时候叫“咩咩”,顺带想念一下半分钟没见的老母亲。
    于是每到饭点,屋里屋外都是羊叫,家里的小羊咩,家外的母羊跟着咩,此起彼伏。白络又好气又好笑,一时半会又改不掉这孩子的毛病。
    某次饭时又叫。
    “七崽崽,你去认你的羊妈妈吧,过段时间它就给你生弟弟妹妹了,你还能捞着口羊奶喝。”
    七崽小朋友不疑有他,指着一旁端着碗蹲在门口边吃边逗狗的齐案眉,她小嘴里包着饭,嘟着油光的唇嘲妈妈告状。白络怎么不懂这个小坏家伙,佯哭着,母女联合欺负齐案眉。
    “对啊,呜呜呜,你妈妈咪在外面有别的羊了,还要给你生弟弟妹妹,妈妈一个人养不活你,你跟着你妈妈咪还有羊妈妈过活吧,呜呜呜。”
    她这呜呜呜表演的毫不走心,齐案眉一口饭上不上下不下,剩下那点倒在门外打发狗子了。
    她刚撂下碗筷,被白络一把将孩子塞进怀里。七崽一开始还在幸灾乐祸的状况外,咯咯傻笑着,小肚子吃得鼓鼓囊囊,衣服小了短一截,露出圆滚滚的半个肚皮。然后就被妈妈扫地出门,厨房门一关,门外的母女俩面面相觑。
    “你妈妈不要我们了。”
    “真的,我打不开门了。”
    小家伙这才好像听懂了之前一系列的话,在齐案眉怀里上演蚂蚱,脚一蹬手一推,小嘴撇着。被放下来后就邦邦邦地敲门,好一会才被洗完碗筷的白络放进去。一进去就扒着亲妈的裤腿要往上爬,嘴巴没忍住呜哇一声哭了。哭得可惨了,称死娘也不为过。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咩过。
    汗涔涔的夏季悠哉。抽空将小木屋的水碓修葺一新,把去年剩下的稻子都运去舂,筛一筐小麦磨成面粉。石磨不比机器,磨出的面即便过了细筛也是低筋,虽然不及机器细腻却完好的保存了谷物的膳食纤维和营养。
    小石榴从冬天就嚷着要吃面包沾蜂蜜,彭媛做一个面包窑,图纸从冬天改到春天,后面忙起来只好把这项工程一推再推。如今面粉都有了,只差她这巧妇难为的窑。
    首先是选址,为了方便制作,地址选在室外,小四合的院子一角。其次是选材,制作面包窑的成功与否在于保温,因此选材的重点是在那些保温材料上。几人分头在村子里搜罗,酒瓶要那种玻璃的。有些原住户家里有爱喝酒水的男人,他们喜欢把酒瓶子存起来换钱,基本上找到一家就够她们用了。然后是鹅卵石沙子红砖一类,红砖就地取材,扒墙就行。鹅卵石和沙子要到山那边的大河,大河的扇形冲击面两岸一般会有沉积的河沙,需要刨开上层的鹅卵石,取下层的沙石混合物过筛。仅有沙子并不能实现建筑的基石,她们需要粘合剂。
    取材不易,制作粘合效果好一些的水泥起码要用到石灰。因此接下来的几个礼拜,彭媛有事没事都要带上白络两口子去河里摸螺狮摸蚌。大河小河田间地头,凡是壳类都逃不开魔爪,饶是爱吃螺狮的白络都跟着吃到吐。即便如此,所获的材料也远远不够。本来都要放弃了,白络在螺狮折磨下猛然想起了那个已成废墟的庄园。她记得庄园后面就是采石矶,山脚就堆了许多页岩。
    墨迹了俩礼拜,面包窑连个影子都还没有。又要接车出来,洗洗刷刷修修补补,找到通往采石矶的公路。
    孩子交由彭媛和小石榴,白络和齐案眉两人一同前往。作为母亲和伴侣,白络总是一面担忧分离一面害怕失去,所以一切的外出活动,她总要一家人一起,但从这次开始是新的尝试。
    公路缺少维护,几乎无车辆行驶,道路上散落着山石和枯枝败叶。按照记忆绕行,小心再小心,从天青色到日落西山,装了满满两大筐页岩。在车里歇过一夜,第二天同时段出发。返程比来时快很多,太阳斜升时她们看到了炊烟。
    是彭媛在烧锻炉,昨天烧过一遭,要将土炉烤硬烤结实。今天刚起火,准备把两礼拜聚起来的壳壳先烧点石灰。听到车轮压过的声音,知道她二人回来了,叫小石榴把七崽领出来。
    “辛苦了,哄哄孩子吧。”
    小丫头一看就是昨晚哭过,俩眼泡子浮肿,趴在小石榴怀里睡得也不安逸。白络接过孩子,打过招呼后就带着孩子回家了,她也担心的紧。
    烧石灰又耗费了一天多的时间,得先将锻炉里的木炭烧得火红,再添新柴,然后把适量页岩倒进去。保持炉内持续高温,需将上下两处通风口封住,留个小孔进气即可。烧好的页岩呈灰白色,把它放到石碾上碾成粉状即为石灰。
    一切准备就绪便开始造面包窑。
    在拐角处铺上一层砖头,砖与砖之间留有一指多宽的间隙,灌水泥进去填满,增加稳定性。水泥则由河沙黄泥石灰按合适的比例兑水搅匀。一层砖头边缘再竖着砌一层,中间形成凹槽,先放一层土工布,再一一摆放酒瓶。摆放完毕用一层河沙盖住,洒水润湿,把鹅卵石铺上,再用水泥封住。水泥之上垒一层青砖,青砖耐用,透气性强,吸热,是作为“烤盘”之作用。
    烤盘之上用普通的干土堆出一个圆锥形的土堆,做出面包窑的形态。黄泥里加入较少量的河沙石灰以及碎麦秆,兑水搅拌均匀,使之不易开裂。土堆上铺上一层厚纸,纸上糊厚泥,外侧留出窑口,窑口上方用竹筒做一个烟囱的雏形。后续要用这个竹筒和水泥做真正的烟囱替换上去。厚泥之上也要铺一层土工布,起保温作用,铺好后再进行第二遍泥糊涂盖。泥糊晾晒一会,表面不易塑形后再用水泥整体涂盖。使窑身更加坚固,同时也更好的保温。
    等待水泥风干期间便可制作烟囱,取竹筒为模型,用一块更小的作内衬,将水泥浇灌进去即可,也可以在其间插入钢丝作加固。
    日头好些第二日便可风干,用工具小心将窑内的干土掏出来形成内膛,把烟囱替换下来,用点水泥浇灌。膛内烧小火,进行第二次的烘干。
    至此竣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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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络:“爱不爱妈妈?”
    崽:“(超大声超自豪)爱妈妈!”
    络:“爱不爱我?”
    齐:“(扭扭捏捏面红耳赤小小声)爱老婆。”
    弱弱问一句还有人看么(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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