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拜访,按礼数该是要提前呈上拜帖,但当林钰敲响李府紧闭的高门时,开门的仆从像是知道她要来,直接将她请了进去。
    比起寻常高官名门,李府可谓门可罗雀,冷清至极,府中山水俱全,却静得连鸟鸣都听不见一声。
    林钰头顶帷帽,帽檐薄纱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她默不作声地随着引路的仆从往里走,片刻后,领路的陈老停在一扇月洞门前:“姑娘,到了。”
    林钰抬眼看去,门后是一弯透彻的清湖,围着一座静谧的院子,湖上一条石板小径,小径尽头便是院门。
    林钰头一次来李府,不识得路,也不知这儿通往何处。但看这院前布局,显然不是一般人住的地方。
    她出声谢过陈老,在月洞门前立了一会儿,才孤身往里去,瞧着有点以身伺虎的味道。
    林钰还未进院,先闻到了一股浅淡的梅香,抬头一看,一棵三人多高的梅树从院墙支出一道苍劲粗壮的褐枝,枝上点着几只深红的梅花花蕾,因还没开,香气也浅。
    梅与蜡梅相似,却非同一品种。林钰出门出得急,离开时杨夫人还在府中,她此刻见了这梅树,不由得想起杨夫人赠来的那株蜡梅,心里猜测着也不知母亲还回去没有。
    她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听说杨家往林府搬了一株名贵的檀香梅。”
    林钰思索得入神,陡然听见旁人的声音,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
    她转身透过薄纱看去,绣春刀飞鱼服,身高腿长,面相俊冷,不是李鹤鸣又是谁。
    自那日街上一别,林钰已有半月未与他见面,只偶尔在家里会从父兄口中听说起他的名字,大多都与王常中的案子联系在一起。
    王常中一案未结,李鹤鸣该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今日林钰登门也只是存了侥幸,没想他当真在府中。她敲门时本都做好了如若他不在,再跑一趟北镇抚司的打算了。
    林钰有求而来,被吓了一跳也未多言,咽下胸口震得厉害的心跳,屈身行礼:“李大人。”
    她面前垂着白纱,李鹤鸣透过白纱看去,只觉得她皮肤白得不见血色,唇倒是润,透着抹梅花似的红。
    他绕过她往院中走去:“林小姐不在家赏花,跑到我这李府来做什么?”
    林钰抬腿跟上,他步子大,一步她得迈两步,他也不等,进了院子在梅树下的石桌坐下,拎起旁边炉上温着的热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林钰听他说起杨夫人,心中难免有些震惊,她道:“锦衣卫当真是耳聪目明,杨夫人尚在林府,李大人这儿就得到了消息。”
    “吃这碗饭,耳目不利,锦衣卫早该废了。”李鹤鸣说着从茶盘里翻出一只倒扣着的茶杯问她:“喝吗?”
    林钰想了想,“嗯”了一声。她慢慢坐下,取下帷帽放在桌上,从李鹤鸣手里接过热茶:“多谢。”
    刚烧沸的水,入口火烫,林钰饮得慢,吹上好一会儿才抿上一小口。
    李鹤鸣也不催她,等她润过嗓子放下茶杯,才出声问:“林小姐还没答今日上门要做什么?”
    林钰觉得他是故意的,她登门时陈老问也不问她来找谁便将她领进了门,显然是知道她要来。
    她道:“李大人不知吗?那为何你家中仆从径直便将我领到了这院前。”
    李鹤鸣瞥她一眼:“登我的府门,不论来的那方客都会领到这院子来。”
    林钰不解:“都不问问来人身份吗?若是来者不善,难道也迎进来吗?”
    李鹤鸣淡淡道:“锦衣卫一身恶名,谁敢来我府上寻不痛快?”
    的确,林钰心道:做官的哪个谁敢惹他。
    林钰问:“那若是来见你家中阿嫂的呢?李大人也代为相迎吗?”
    李鹤鸣饮了口茶:“她已经搬了出去。”
    林钰听得这话愣了一瞬,这才想起这一路感受到的静谧感是从何而来,若这府门里有个女人,大抵是不会清冷成这样的。
    她几番话都被李鹤鸣轻飘飘打了回来,林钰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自作多情,误以为李鹤鸣在等她拜访,她正欲赔礼,却见李鹤鸣像是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层,抬眸看向她:“林小姐难不成是觉得李某刻意在府中等你登门?”
    心思被拆穿,林钰面色一红,不自在地眨了下眼,她垂首道:“是我唐突。”
    天底下大抵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林钰一时耳根子都红了,可她说罢,却又听李鹤鸣道:“算不得唐突,我的确是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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