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咎山墅待了三四日,不知晨晦。
    白日里,姜琳翻阅那册厚实的瓶香鬻价辑要,或取纸笔演习筹算,静有舒迟君子风度,常引得山墅少年少女潜在廊下窥看。
    他有所察觉,再一日,便搁了辑要,下中庭,到芭蕉叶间漫步去了。
    少年少女不知他的用意,错会为他害羞,忙报与沉融:“三官人又撂下纸笔跑了,想来他年岁不大吧?”
    “才及弱冠,怎么了?”沉融揽住一个打趣,“看惯了假鹤骨,如今见了真谪仙,就难为情了?腆不下脸去玩?”
    少年少女嚷着羞恼:“大员外自己骂自己,可不能赖到我们头上喽。”
    虽说一番调笑,沉融到底还是在谒候时多提一句:“三官人是大王的客人,来我山墅游赏,自在便是首要。若庄上小子奴奴打搅了三官人清闲,我便禁他们的足。”
    姜琳悠然笑道:“大员外言重,若为某故,令贵地乌兔(日月)禁足,某心不安,怎能自在。”
    若不是二人关系还未至亲密,大员外几乎要吹声唿哨。
    两人寒暄一阵,沉融托说要陪人鹭去看新进的瓷器,就势邀请姜琳,姜琳便溯水行舟,推说自己怠惰,拂了大员外好意,未看完瓶香鬻价辑要,就不去弄斧。彼此都知对方探意,拱手别过。
    送沉融至廊下,见他一袭丁香缘长衫无影无踪,姜琳才敛去笑,回到案前,先以凉茶浇灭了屋中香炉,再取了那册早已彻读过数十遍的瓶香鬻价辑要,继续推敲。
    来谢咎山墅游赏拜会,是赵钺当着方人鹭等一众人做下的吩咐,待到堂中只剩两人时,他又对姜琳有了另一番交代。
    “沉融家系聂远开国侯府,即便门籍被他挥霍得不知所谓,也不得不提防巨室洑流,这次你去查查他的账,就算是替杏林三香市查账了。”
    姜琳领命,心却存疑,等沉融笑吟吟地送来鬻价辑要,才有些悟了。
    不过,既为杏林久名的大员外,沉融的账目手册写得颇精密,除了收支外,他还对瓶香四时时令的市价浮动做了详尽记录,兼举粗色舶货如乌香、牛齿、高良等数十类,细色舶货如金颜、鸡舌、阿魏等数十类,对比扼要,令姜琳耳目一新。
    左右无事,他便报了学习的心,慢慢读写,同时暗忆杏林市舶抽解(实物税)之则,不漏毫末。细算几天后,姜琳竟从这则辑要中拟出一笔庞然巨款,不知所踪。
    下册又是一笔,令人咂舌。
    但见沉融日日笑脸相迎,并无不妥,也不急着要回辑要,姜琳这才洞见首尾,原来此行不为查沉融,照旧还是赵钺查自己,便斟茶不语,半晌哑然。
    这一条假命脉递到面前,他聪明不接,也得装下去。
    想起父亲曾评价赵钺疏放浪荡,姜琳苦笑,道是有对与错。
    庄毅大王确是裘马清狂的天家贵胄,却无匹夫之勇,或许早在世事人心中悟得了缜密深沉,已不是父亲在朝时那位一心好战的少年亲王了。
    芭蕉叶过清风,从庭下北行,不觉步入另一处林渚。
    姜琳看了看鬻价辑要,正要择路归去,忽见远处台景栏杆前,正有一对少年少女,临水交迭,肆意纵欢。
    “啊……啊……”少女娇吟,间或以少年大喘,纱飞缬坠,衣散发拆,无谓青霄白日。
    姜琳怔了一下,就这样沉默地看,看他们赤裸交合,耸身相迎,疯狂不已。
    一声惊泣,震起两端水漪,原是那少女先攀了极乐,战栗不止,一滴滴地下泪。少年便将她扶了靠在栏上,又自后方媾合,凿溉其身。
    肉欲撞击,打出连串的靡靡熟热。
    山墅不寂寞,原是姜琳第一夜便知的事。
    那夜他未曾阖眼,只是吸了灯,泼了香,静静地听四方响动,听青春男女相淫泆,间或以美娘娇啼、妖僮缠磨的声音。不知是谁一泣涕,谁一痴呓,惹得姜琳忽然记起常清拾桂檠红纱映下,一双由朦胧转为清明的眼里,泫泣莹莹的泪。
    他有些讶然,微微张开嘴,也不知自己何来这种无端念想。
    恰如此时此刻,却又在想了。
    姜琳轻叹一口气,皱眉寻原路离开,手里还用着力,待到他发现时,瓶香辑要的册封已被摁上几个指印。
    失态了。
    山墅道路曲折,兼以穿花拂柳。姜琳有心事,并未留意到西去山间的响动,径自转入石路,正与一人照面。
    那人轻呼一声,向后撤了两步,绊着裙裾,险些歪下月台。
    姜琳忙扶住她,四目交集时,恍然若梦。
    听到月台下脚步沉沉,他不着痕迹地松手,退后一步,恭谨道:“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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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后天继续更,之后两天不更新,去看牙(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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