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婵也不扭捏,开门见山:
    “上个月,我跟一群姐们儿去崇京,搞了场泳衣趴。”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大摞照片和资料,直接放到他面前。
    岑浪随手挑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正在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泳衣party。秦婵穿着性感热辣,被三个裸着上身的年轻肌肉男簇拥其中,贴身热舞,碰杯狂欢。
    岑浪潦草睨了眼,放下照片,以陈述的口吻完成提问的句式:
    “请男模助兴了?”
    秦婵翘起二郎腿转着座椅,抬手欣赏着自己的美甲,满不在意:“花钱看男人跳舞而已,不犯法吧?”
    岑浪翻阅起她给的其余资料,眼速飞快,头也不抬地问了句:
    “别告诉我,你们反被人威胁了。”
    秦婵忽然沉默了一瞬。
    岑浪没听到回应,抬头瞥向她,见她一副哑巴亏的样子,凉凉地笑了声。
    “是那帮孙子不讲规矩!”秦婵被他的笑声激怒,立马坐直身子,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居然敢威胁我,要三千万,否则就把照片和视频发给我老公。”
    岑浪兴致缺缺,“这就怂了?”
    秦婵讥笑道:“我怂个屁,他敢在外面偷腥一个接一个,我就能把绿帽子给他戴成埃菲尔铁塔,我谁都不怕。”
    “那你干什么来了?”
    “…那还有三千万呢,我不能纯当这冤大头吧?”
    秦婵拎起另一张男模团照,指给岑浪看,说:“他们这种勒索手段一看就是惯犯,偷拍的人绝对就在这帮孙子当中。”
    “证据呢?”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秦婵扔下照片,“帮我取证。”
    “没兴趣。”岑浪冷笑一声,“你不如报警。”
    “不能报警!”秦婵突然激动出声,又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她飘开目光,含糊其辞地解释,“这事儿要抖出去,我还混不混了。”
    岑浪撩起眼皮,沉沉地看她一眼,懒淡戏谑的嗓线不近人情:
    “不是谁都不怕么?”
    空气隐隐僵滞半分钟。
    岑浪合上资料,后靠向椅背,视线牢牢锁紧她躲闪的眼神,清黑眸底带有极具剖析力的审视。这种审视并无攻击性,却足以轻易剔除她的所有伪作,令人无处遁形。
    “当一个人无法逻辑自洽,那就说明,”他压平尾音,字词有力,
    “她在说谎。”
    上流社会,默许一套圈内特有的信息链存在,隐秘且透明,以此来满足需求。
    而岑浪,有关于他的一切,
    不可估量的家族势力、明耀精绝的漂亮皮囊、不拘一格的恶劣脾性以及,智力拔群的自身条件,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注定推他站上这个圈子、这根链条热度中心的高位。
    就像他回国的事情没有告知任何人,
    包括他的父亲。
    可同在豪门圈内的秦婵只需稍加利用这条信息链,也能知道。
    就像她知道。
    “我知道你在大学里,曾协助国外警方破获一起留学生碎尸案。”她说。
    岑浪压着眉,沉默冷视着她。
    苦于求路无门,秦婵只能找上岑浪。可她始终对来之前了解过的他的传闻,他的事迹,保持怀疑。
    一个富二代做律师,
    这本身对于思维惯性里的偏见,就是一种挑战。
    怎么都不太靠谱。
    但是,当她发现面对岑浪漫不经心的审视,而无法做到自圆其说的时候,当她意识到对方可以三言两语就轻易拆解她刻意隐瞒的真相时,
    她唯有说实话:
    “人命关天,岑浪,我需要你的帮助。”
    还有展露真诚:“拜托了。”
    从岑浪办公室出来,时眉便开始着手下午开庭的遗产案。
    这案子几乎没有难度。
    法庭上,列证规划、交叉询问、串联逻辑一向是时眉的拿手戏。她的辩护初始方向,是从个人品行出发加以行为佐证辅助,让法官及陪审团明白,原、被告双方对待赡养老人所作出行为之上的态度差异。
    诚然,民事诉讼中并不存在绝对单纯的善与恶,法律也不会以双方当事人的私德高下来决定裁决走向。更通俗来讲,民事诉讼仅仅代表,双方当事人在某种利益上发生纠葛。
    而法律,始终需要依靠强有力的证据,在两方利益间做出正义的横平。
    因此,时眉又进行分步举证。
    传唤街坊领居、医护人员等一番证人发声证词,步步咬死,不留余地。然后在最后关头甩出一段罔顾人伦的视频物证。
    一招打成定局。
    法官当庭宣判取消被告人徐嘉志遗产继承权,遵从真实遗嘱,由徐嘉合母亲及徐嘉合夫妇进行遗产分割,共同继承死者名下一切合法财产。
    这对徐嘉合来说算是意外之喜。
    时眉倒不觉得意外。
    一切都如她所掌控的轨迹发展,很顺利。
    只不过。
    时眉举起手中皱巴巴的画纸,陷入沉思。
    下午闭庭后,在徐嘉合去签署案件最后相关确认书时,时眉跟作为现场第一目击证人出庭的夏婕,有过短暂的几分钟交流。
    夏婕依然是初见时的那副扮相,黑长裙,黑长袜,一条红丝巾。
    说是交流,其实也不过是互相握了个手。
    但偏偏就是握手时,时眉敏锐发现夏婕的右手拇指,缺失了一截指节,还有……
    时眉皱着眉,紧盯着画纸观量。
    这是一张最简朴的素描画。
    黑色铅线勾勒扭曲线条,不难看出小男孩徐奇的笔触十分稚嫩,很多地方出现断连又重新续上。通过时眉这几天的反复研究,她凭感觉猜测这画的大概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整张画纸上唯一出现的彩色,
    是红色。
    红色…
    红色?
    红丝巾?!
    ——还有就是。
    时眉一秒回想起与夏婕握手之后,她不经意整理红丝巾的动作,暴露出脖颈的洁白肌肤,也暴露出深藏在红色丝巾之下的,
    伤疤。很狰狞。
    从猛然顿悟的情绪中反应过来,时眉再次看向眼前的画。假设,画中带有红丝巾的女人代表夏婕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画中的另一个男人,
    会是徐嘉合么?
    他这个姿势看上去,像在…双手合十地跪拜?求饶?
    为什么求饶?
    他做了什么错事?
    出轨?
    不对。
    依照时眉这些年经手过不计其数的离婚官司来看,比起大部分只会低卑忏悔、惺惺作态的男方,被出轨的女人,往往更容易情绪外露。
    歇斯底里的愤怒,悲悔万分的哀怨,拿捏把柄的强硬,又或者是当断则断的潇洒,无论是哪一种都好,至少是有情绪的。
    但夏婕没有。
    前后两次见面她表现得无比沉静。
    不,与其说沉静,不如说“死寂”更为贴切一些。
    时眉又一次联想到夏婕脖子上的伤疤。
    不是出轨的话,或许,
    是…家暴么?
    “嗡嗡嗡……”
    手机在这时突然传来震动。
    时眉被突如其来的响动打断思路,拿过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是喻卓。
    “老大,哪儿呢?”
    “家。”
    “那个什么,浪哥喝醉了喊我去开车,我这边还有点儿事一时走不开,你能去一趟么?”
    ???
    时眉难以置信地拿下手机,看了眼亮起的屏幕,又抬头看了眼挂表时间,强忍住想骂人的冲动,说: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凌晨两点我去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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