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
    “到底有什么,是我这个做儿子不能帮您分担的?”
    “没有。”岑祚舟闭口不谈,“遗嘱而已,早晚的事,你没必要小题大做。”
    书房的气氛转瞬冰结。
    直至墙上挂钟游跳过四分之一个圆周圈,那是针扎一般难熬的时间。岑浪倏尔松动紧抿的唇,在开口询问这个问题之前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对面的父亲,说:
    “上次回璞园,爷爷让我记住,我是岑家堂堂正正的长孙,是壹浪名正言顺的传承人,说我永远都是岑家的人。”
    岑祚舟徒然顿滞笔尖。
    “但如果我真的是,如果我原本就是,那么爷爷不必刻意强调这些话。”
    岑浪的声音渐渐平息,放低,
    然后问,
    “我是弃婴么,爸。”!
    第60章
    深夜,港江大桥下。
    岑浪折身靠坐着超跑引擎盖。
    桥底橘灯昏晃,月色如寒霜盐浸般沁溶封层,一个挂天,一个淌落江面。光络疏疏浅浅地游离,细密布局,倾斜失真。
    他半边肩脊堕隐至暗影中。眉骨锋利锐凌,敷弥寒意,眼睫半遮淡漠神色,收束眸底寂冷森凉的流光,稀微迷茫。
    整个人陷入一种阴郁与孤清的平衡。
    爆珠烟捏夹在指尖,他颓懒偏头,薄荷味烟丝吸卷鼻腔,灌漫入肺,回散吐出时薄唇轻翕,习惯性眯起下眼睑。
    岑浪独自坐在这里几个小时。
    除了放空,什么都没做。
    父亲的话还在重复不歇。
    ……
    如何会毫无端倪呢。
    毕竟偶尔,也还是会偶尔有那么几次,但凡身边朋友见过岑祚舟,都会发自内心地来上一句惊叹:
    “那真是你爸吗?”
    “太年轻了吧。”
    “一点都不像。”
    毕竟他的“母亲”杭露侬,如昙花一现般只是短暂存在了一下,又很快消失,算算年龄甚至比岑祚舟还要年轻。
    只是身为父亲,作为家人,岑祚舟与岑家待岑浪实在怜爱十分,方方面面,无微不至,外界传言根本到不了岑浪这里。
    而岑浪也没有任何理由,怀疑身世。
    直到三日前,那则“弃婴”新闻爆出。
    岑浪还是看到了。
    起初抱以冷嗤的态度,认为这种旁门左道的小道新闻不过是靠着标题占噱头,壹浪百年根基屹立至今,又怎么会因为一则毫无根据的新闻而致使股价动荡。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先置之不理,任由其发酵,等天一亮命令法务部直接出动,告得对方公司毛都不剩,以儆效尤。
    始料未及的是,
    鼎沸舆情两小时内被撤得干干净净,
    这代表,壹浪出手了。
    岑浪在那一刻,首先想到的是前不久爷爷特意叮嘱的一席话。
    越想越奇怪。
    他打电话给石瑀,问岑祚舟出差是否回来,得到的回答是父亲乘坐私机赶回。
    他记得他原本是五天后才回的。
    更奇怪了。
    所以他问:
    “我是弃婴么,爸。”
    “不是。”岑祚舟不曾犹疑,放下笔,目光肃却注视着他,不容置喙,
    “只要我活一天,你就不是。”
    “那么,您这句话的意思,”岑浪舔舔唇,倏然感觉喉咙里往外滋冒尖锐刺扎的碎疼,连吞吐的字词也灼染一点苦意,
    “我原本真的是……”
    “你是岑家的孩子。”
    岑祚舟沉声截断他的话,起身,与年轻气盛的儿子对立而站,这样告诉他,
    “对于这件事,我的态度,家里人的态度,我想我们今天已经在记者会上表现得足够明显。”
    岑浪蓦然微窒。
    这才恍然顿悟,原来岑祚舟提前退任,召开百名记者会,全家上阵的理由,
    是为了替他立明身份。
    “岑浪,老爷子说得没错。”岑祚舟视线微敛,平静凝睇着他,说,“想顶起壹浪,你必须做到无所顾忌,无所畏惧。”
    “当然,”他话锋一转,“你不是小孩子了,我没有权利单纯为了保护你而对你隐瞒有关身世的真相,如果你想——”
    “不必了。”这次由岑浪主动打断。
    比起伦理血缘这种东西,此时此刻,在得知对面的男人与自己没有任何生物学上的关系,岑浪更想知道的是:
    “我让你失望过么,爸。”
    “从来没有。”
    素来吝啬于表露情感的男人,在这个瞬时,不曾有半点犹疑,口吻正色,
    “你是我的孩子。无关于你平庸或者优秀,也不论你取得多少成就,我只要你健康,平安,正直,对弱者抱以怜悯,对他人秉持绅士素养,对生命怀有敬畏心。”
    “这是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教育,而你时至今日,做得很好。”
    岑祚舟略微勾唇,眉骨松动,眼色浅浅稀释惯有的漠然寡冷,低淡轻笑,
    “我为你骄傲,岑浪。”
    ……
    江面返寒起雾。
    一阵铃音蓦然叫醒他,思绪回笼,岑浪掏出手机,瞥见来电显示,唇角微弯。
    “喂,宝宝。”他嗓音有一点哑。
    “浪浪,你怎么还没回来呀,我都等你等困了。”时眉在电话那端哼唧着。
    岑浪瞟了眼腕表时间,掐灭烟蒂,收拾好情绪,直起身开车门坐进去,低柔哄她:“先睡,10分钟到家。”
    岑浪果真在十分钟赶到家,进卧房时看到时眉已经睡下了,只在门口处为他留了盏小紫灯,仿佛是替代她等他回家。
    懒懒挑眉,抬手关掉小紫灯。
    担心会吵醒她,岑浪放轻动作,去衣帽间随手挑了两件换洗衣物后,特意去卧房隔壁的主浴洗澡洗漱。
    回来时,他走到时眉那侧的床边,半弯下腰,轻轻亲吻她的额头,而后正欲起身离开,下一秒,倏然被时眉双手搂住脖子,用力往下一扯,吻了上来。
    时眉挑起坏笑,趁岑浪没设防直接将他整个人拽到床上,翻身压坐上去,伏低头,温暖柔软的舐吻落在他眉尖,眼尾,鼻骨,唇线,下颌,喉结……
    她如一尾纤巧湿滑的鱼,
    紧密擦蹭,熏着乌梅浓郁靡稠的香,盈润微黏,逼迫肾上腺素激涌诡异而愉悦的欣快感,唇舌丈量他,收起齿尖,读取情人之间私密而不可说的愉悦趣味,热烈得发烫。
    她还在追逐,
    还没有舍得停下,
    然后,尝到了一点,很奇妙。
    暗纹格窗开敞了半扇,夜风低旋,撩起薄软虚飘的窗纱,透出澄亮玻璃。
    地灯殷殷晃晃地漫上来。
    光丝交织弥罩在玻璃上,擦亮一角,岑浪修长骨感的剪影清晰泅渡在上面,描勒出堕沉欲色的非人美感。
    角落加湿香薰器袅娜运转,喷薄水汽,氤氲蒸雾,勾缠“沙沙”抽丝的白噪音。
    白噪音下,
    掺入一道细微的嘬响,
    一声岑浪的重喘。
    ——三重奏。
    气氛催拉烧燃到难以描述的沸点。
    岑浪皱紧眉,感觉无处遁形。
    此刻她的体温,她的气息,她的贴触彷如收缩疯长的丝线,一点点幅度微小的动作都死死撕扯着神经,炙烤他的理性。
    可事实上,她也只是尝到一下而已。
    岑浪咬死牙关,在她好奇心勃发后想要继续深入探究之前,迅速出手拉她上来,单臂箍紧她的腰肢,低垂着睫,拇指狠狠蹭走她唇上的湿亮水渍,“时眉——”
    沙哑尾音却被她吞入口中。
    一如几秒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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