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打扰两人相处,孟琼微微退了步,在不远处另找了张高脚椅坐下。
    才刚坐下,便有人坐到对面。
    “姐,你还真是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孟玫今晚聊了几个项目,心情还算不错,就见孟琼一人沉思,便坐过来。
    “何明政不太好对付,你可别惹火烧身。”
    孟琼淡淡回了句:“烧不到你。”
    语气如同以往般冷淡。
    “看何二少这模样,是旧情难忘吧。”孟玫撑着下巴,身姿优雅,脸上挂着几分柔光,“圈子里谁不知道,何二少这段时间火速把婚离了,这是等着给旧情人回国腾位置吧。”
    “啧,爱情真浪漫。”
    孟玫矜持地笑起来,还算克制,“秦璐璐该在医院气死了吧,她估计没想到,何二少宁愿净身出户也不要她。”
    “净身出户可不够。”孟琼撑着脑袋,咬了颗车厘子,红唇染上汁水,连带指尖也沾上星星点点,不相上下的胭脂红。
    她侧头,忽然瞥到一抹嫉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孟琼抬眸对上去,一袭湖蓝色抹胸少女裙,明眸大眼,只是眼珠瞪得圆溜溜,不知看了她多久。
    见孟琼不着情绪看过来,像是心底顾忌什么,那人一跺脚,咬牙走了。
    孟琼没放心上,她侧头扫了眼许黎,两人聊得正欢。
    她晃着两条纤长的腿,坐在高脚凳上托腮沉思,忽然觉得这宴会有些无趣,既然目的达到了,她也没留着的必要。
    孟琼转身往洗手间走,拿着手机准备给纪听白打电话,也不知道他这会儿结束没有。
    宴会厅和洗手间隔了个露台,孟琼踩着细跟走在空旷的长廊上。
    王安楠默默跟在孟琼身侧,她不解地问:“为什么非要带许小姐一起来?”
    “这样的场合要是何董发脾气,闹得几人脸上都不好看。”
    孟琼红唇勾起,直视前方:“他离了婚又怎么样?”
    “我就是要他明白一个道理。”
    “被伤害过的伤口不是他看不见,就能痊愈了的。伤口就是伤口,永远不会好。”
    伤口就算结痂也会一直留着,直到变成一道无法逆转的痕迹,许黎如果一直在午夜梦里等着自我愈合那天,何明政总会高看自己,觉得两人还有希望,还做着重修旧好的美梦。犯了错总要买单。
    既然他意识不到这些年许黎经历过什么,那就让他尝一尝爱而不得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尤物
    靠露台上, 天气阴霾,夜色灰蒙蒙的,空气里能嗅到漂浮的尘埃味道。
    走廊道很静,偶尔飞过几只小虫盘旋在灯顶, 影影绰绰。
    孟琼一手贴在腰窝, 另一手肘抵在手背, 漫不经心听着对方高谈阔论的丰富阅历。
    男人低头的角度正好看见透亮的圆润贝甲,面上挂着的是恰到好处的笑意盈盈, 只是细看时, □□的眼底无波无澜。
    与她对站的男人身姿颀长,寥寥几句,搭讪未遂, 正欲接着攀谈,就听见对方打断的声音:“抱歉, 我去个洗手间,失陪。”
    这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男人微愣,似乎仍未明白此时果断的拒绝来源何处,明明两人相谈算欢。
    英俊的脸庞布满疑惑, 他还没来得及作其他反应, 就见眼前女人朝他举杯, 歉意般抿了口酒, 从他身边掠过。
    目不斜视, 背影袅袅,如一尾暗夜的鱼从手里悄然溜走。
    宴会之中非富即贵, 男人瞧见她礼节性做派恰到好处, 便知她出身不凡, 深邃的眼瞳眨了眨, 微微有些遗憾,只能接着回到奢靡的宴会厅。
    孟琼面无表情甩掉搭讪的男人,转身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与宴会厅隔着一道长廊,此时空无一人。
    仿佛一瞬间远离那处光鲜亮丽的世界,浮光掠影,宁静的白壁总算是给心里留了处宣泄口。
    一晚上白炽光晃的人心里软飘飘的,孟琼寻了个舒坦的休息角落,一时有些恍惚。
    孟琼打心里厌恶这样的热闹场面,她自小泡在金迷纸醉的交际场,见惯了一群狐狸假意地推杯换盏,虚伪的面容下多在悄然滋长,凉薄自私。
    小时被孟司灌输过太多太多令人发指的礼教,许是骨子里的叛逆涌现出来,小孟琼最执拗,能赌气绝食,也敢大闹一场,这些换来的是无休无止的沉默。
    密不透风的黑屋子里,世界永远沉默。
    没有一丝光线。
    当她再次置于白日天光下,那些不见天日的攀附着的难堪惊惧里,魔鬼悉数化为泡沫,藏匿到窒息。
    于是,她早慧,再大些便学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孟司也终于欣慰地发现,他的女儿如他所愿,已经能在人堆中混得如鱼得水,侃侃而谈,落落大方,好不自在。
    一朵明艳动人的花,很快便稳坐京城名媛榜首。
    几息之间,她眼睫微动,呼吸明显失去平衡。
    难得闲处来片刻宁静,不愿再陷于那些腐朽烂臭的回忆,她柔软的掌心本来是冰凉的,贴着手机看一眼,依旧没看见想要的消息。
    孟琼无可察觉的蹙起眉头来,而后叹口气,像是妥协般勾唇笑了。
    想到他多半是还没下班。
    思索间,隔间外传出几分声响,在寂静的洗手间格外突兀。隐约感觉到一阵鞋跟的敲击声,很快走近,紧接着是几道娇柔的女声在洗手间传开来。
    孟琼没放在心上,艳色指尖慢慢移动,敲下一行字发过去。
    【在哪儿?】
    【我去接你?】
    这下对方倒很迅速回了个表情:【不用,一会儿去找你】
    洗手间的窗朝向很好,正对着露台下的泳池,借着夜幕和浅淡的熏香,勉强安抚住内心蠢蠢欲动的反叛,孟琼的心情算好了些。
    她出了隔间,踩着细跟往洗手台走,通透的玻璃幕镜里,女人的卷发缕在一侧,露出来完美的天鹅颈,惹火的背部线条勾勒出几分妖娆,忍不住心跳快上几拍。
    水花哗啦啦往下流,颗颗水滴在空气中迸溅,似乎和灯光相互挑逗。
    洗手间恰好是转角,被绿植分割开来舒适的范围一分为二,繁密的叶片把人影挡的严严实实。
    灯光如昼。
    几米开外的距离,孟琼还没走开,身后传出来几声难以忽略的轻笑。
    “……要我说何二少真是瞎了眼,潇潇姐论家世背景哪样比不上那不入流的女人,偏他鬼迷心窍了似的。要我来说,怎么也轮不到她。”
    孟琼手上一顿,而后抬眸看过去,隐约瞧见几丛绿植间隙里,几抹背对着人的身姿晃动。
    “可不是么?你们还记得孟琼和这三儿之前的事么?她风评一向不算好的,谁知道多年前是不是把姐妹卖了。”有人出来打抱不平,嗤笑连连。
    闲言碎语混着门道夜风徐徐贯耳,本倒不乐意搭理,这下被人指名道姓骂起来。
    孟琼微微低头,凝眸看着水流一股股划过白瓷手背,凝结在指尖嘀嗒嘀嗒,点点落在白瓷台面,衬得指甲盖耀眼的血红色。
    水没关,孟琼撑着洗手台,任由水流源源不断划过指尖,落成一滩水渍。
    这下倒是来了兴趣,换了个舒坦的姿势接下去听。
    有女生低声劝道:“少说两句吧,那位可是准备要定下来了,可不是咱能惹得起的。”
    “我们只是实话实说嘛。”
    心有忌惮,话音都低下几度,只是语气更为狭隘。
    “再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孟琼那妹妹可比她受宠多了。一个亲生女儿活得还没养女漂亮,天大的笑话。瞧她看不起人的那副样子,也就仗着出身比我们漂亮些。等着她被孟家抛弃了,这朵名花可就枯萎呢。”
    “是了是了。”一道声音插进来,连带附和道,“你瞧孟家的做派,孟玫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养女被捧到心尖尖上,如珠如宝的护着,才几年功夫就坐上现在的位置。我瞧那两口子巴不得把整个孟家往她手里送。”
    “倒是这个亲女儿,转手就能送出去联姻。”
    语气一转,这人带了几分幸灾乐祸,“那可不,谁家会放任大小姐在娱乐圈发展,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这话脱口而出,心里的畅快抑制不住,她笑得很有深意。
    “咱们大小姐脾气坏的很,这不都觉得全世界该捧着她么。程家受的了她几时?姑且等着瞧吧,会有好戏看的。”
    一墙虚隔,孟琼随手抽了张纸,纯白色纸巾被水珠浸透染湿,在纤细手指上摩挲,她慢条斯理擦干净指尖的水珠。柔软的纸巾团起来,冷淡地扔进角落垃圾桶。
    她若有若无的视线堪堪落在那处。
    孟琼好半天才想起来,那位叫潇潇的,似乎是程家某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那头气氛好到不忍心破坏。
    接着听下去。
    潇潇压下心中翻涌的妒意,语调停了下,才刻意压低嗓音给几位爆料:“我悄悄告诉你们,许黎当年那事儿,可是被她的好姐妹送到男人床上的——”
    “谁啊?”
    身边人倒吸一口气,瞪大眼睛求证,“这可不敢胡说的。”
    “真的假的?要是这样可真是恶心死人了……”
    “我表姐可是亲口和我说的。”潇潇显摆般,对着镜子补口红。
    她把消息共享出去,状似无意间打量着她们的表情。
    提及这点,空气一寂,这话信服力高了太多。
    谁不知道潇潇表姐是程家某一支的小姐,分量可比她们重的多。
    潇潇满意地抱着臂,似有其事般抖了抖指甲盖,才拍着胸脯缓道:“这样蛇蝎美人,谁敢娶回家啊。”
    “要我肯定也更偏爱孟玫一些。要我来说,孟琼摆明是一张水性杨花的脸,这些年招蜂引蝶可不算少数。你们说她都二十七了也不结婚,该不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吧。”
    那人还在说着,大段的话倾泻而出,待尽兴后再注意到身边姐妹的表情,发现有些不对劲。
    “怎么啦?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她侧头,顺着姐妹的视线看过去,脊背忽然一僵,她直直望向左侧方向,表情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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