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鸣曜看着他冷淡疏离的表情。
    其实这几年已经渐渐习惯。
    可他的记忆超群,看过的书过目不忘,小时候的很多记忆,也都还存在记忆中。
    所以也比任何人都确定,在那件事之前,他哥不是这么冷情冷性的人。
    “哥。”徐鸣曜站在徐正则对面,停下脚步,望着他的眼睛,低声问,“你是不是怪我?”
    徐正则表情毫无起伏。
    “没有。”
    徐鸣曜还要张嘴,徐正则平静地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怪你干什么。”
    “可当时如果不是因为我非要在放学后,去吃那家很远的蛋糕,我们根本不会……”
    徐正则道:“司机被收买了,所以无论你要不要吃那家店的蛋糕,结果都是一样的。”
    两人已经走出酒店。
    徐鸣曜还想再说什么,徐正则低声道:“以前的事,我很多都已经想不起来了,鸣曜,既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就不要再提了。什么也不会改变,不是么。”
    徐鸣曜嘴唇动了动,话全部咽了回去。
    瞧着徐正则的脸色,明明看上去与平时毫无差别,徐鸣曜却能轻易察觉他此刻的低迷情绪。
    或许是双胞胎的某种奇妙的心灵感应。
    从刚才在走廊见到,他就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事,眉心微蹙。
    此刻脸上情绪已经更加复杂,眼神很沉,甚至带着一种厌弃。
    徐鸣曜自动将原因归咎于今日的这场婚礼。
    “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徐鸣曜说:“后悔当初跟爷爷奶奶说,答应替我和夏家联姻。”
    徐正则坐拥启明资本和启明控股,身任创始人、董事会主席和首席执行官三大身份,他的身价连财经杂志都难以估量。
    所以起初夏家老爷子提出履行当初的约定,结两姓之好时,徐家并未将徐正则纳入考虑范围,徐鸣曜才是那个候选人。
    但他不愿,也厌烦这种商业联姻。
    知道联姻对象是夏矜后,更是直接跟爷爷摊牌,自己不可能答应。
    徐鸣曜从小做什么事都是被顺着的。
    这一件,徐老爷子和徐鼎却都没有答应。
    后来是徐正则主动说,愿意与夏矜结婚,才解救了徐鸣曜,
    爷爷与父亲都没有答应。
    仍坚持让徐鸣曜与夏矜结婚。
    但他怎么也不肯,又有奶奶站在他那边,最终,徐正则的自荐得到了准许。
    前提就是要让律师拟定一份婚前协议,在领证前与夏矜签署。
    因此徐鸣曜才会一直觉得,他哥是为了他,才提出让自己作为那个为家族牺牲的人。
    “我已经说过了,并不是为了你。”徐正则淡淡地说,“你没有为此愧疚的必要。”
    徐鸣曜却道:“好。就算不是,但夏家那个大小姐,圈子里出了名的娇生惯养,她根本配不上你。”
    徐正则皱眉,不懂他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你不了解她,就只凭那些外人口中的传言就轻易对一个人下定论?何况,我不认为娇生惯养是什么缺点。”
    徐鸣曜一怔,第一次从他哥口中,听到这么凌厉的语气。
    还是对他说的。
    徐正则望着远处,无垠的草坪中央,中午举行仪式的布置还没有拆除。
    他看着那道玫瑰和铃兰搭建的纯白拱门,半晌,叹了一声,声音很低:“鸣曜,你说反了,配不上的那个人,不是她。”
    徐鸣曜错愕不已:“哥……”
    “我还有事……你不喜欢参加宴会,不愿意的话,可以提前回家,不必再等晚宴开始。”
    徐正则说完便转身,脚步却没能迈出去。
    夏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
    四目相对,她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转身重新走进了酒店。
    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了一下。
    徐正则只是看着她离开,并未跟上去。
    她身上还是那条裙子,后背大片的白皙肌肤裸露在外,长发盘着,肩颈线条优越。
    夏矜很适合穿红色。
    那条敬酒服穿在她身上,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秾丽明艳的红玫瑰。
    明媚而张扬,热烈而直白。
    徐正则垂眸,扫了眼自己的手腕,握住了拳。
    -
    直到晚宴开始,徐正则都没有再见到夏矜。
    暮色四合,香槟塔倒满了酒液,乐队已经演奏了四五首歌曲,徐正则发了四条微信,打出去两通电话,夏矜都没有回应。
    季驰和季雪已经与一众好友喝了两轮,她也没有出现。
    连费思思和陶子君都不在。
    直到他准备去楼上的休息室,一间一间敲门寻找,她才终于姗姗来迟。
    夏矜换上了一条不那么正式的晚礼服,抹胸的款式,裙摆不长,只到膝上,裙下的双腿修长笔直。
    虽是黑色,用料却很特殊,在夜晚的灯光下,那条裙子像是缀满了星辰,闪闪发光。
    徐正则上前:“怎么没有回我的消息。”
    夏矜轻描淡写地说:“哦,没看见,和朋友在聊天。”
    盘了一整天的新娘发髻也放了下来,长发微曲,披在肩头。
    徐正则还要开口,她已经携着两个姐妹扬长而去,奔向了派对欢闹的中心。
    徐正则微微抿了下唇。
    季驰端着一杯酒过来,递给他。
    碰了杯才说:“还没有来得及说,新婚快乐。”
    徐正则轻晃酒杯,看着酒液层叠的涟漪,道:“谢谢。”
    季驰已经仰头喝了半杯,见他没有举杯的意思,道:“你真不喝啊?”
    “这什么酒?”
    “罗曼尼康帝,12年的,度数不高。”
    徐正则放在一旁甜品桌上,见侍应生过来,取了杯果汁。
    才与季驰碰了一下。
    “……不是我说,”季驰颇为无语,“今天这日子你都不跟我喝一杯?我特意选的罗曼尼康帝。”
    “抱歉。”徐正则道,“喝酒误事,习惯了。”
    “你跟我说什么抱歉,咱俩什么关系啊。葡萄汁代葡萄酒也行吧,有那个意思就行。”说到这儿,季驰嘿嘿一笑道“也确实,今晚多重要啊,喝酒确实容易耽误事。”
    徐正则瞥了他一眼:“我是指耽误公事。”
    季驰一副讳莫如深的语气:“我懂,我懂。”
    徐正则:“……”
    不过也是巧合,没半小时,还在晚宴上的何源接到电话,一份重要的合同除了问题,敬业得放下酒杯就上楼,找酒店前台借用了打印机,带着东西拿给徐正则签字。
    “是孙副总打给你的?”徐正则问。
    助理点头。
    徐正则签完字,把钢笔还给何源,说:“之后再打不用接。”
    何助一脸为难。
    孙副总是公司出了名的工作狂,比徐正则还爱给启明创造财富。
    中午参加了婚宴便走了,估计是又忙上了,才让何源在晚宴上还要把合同打印出来给徐正则签字。
    看出下属的为难,徐正则也多少知道孙副总在公司的名声,道:“我会和她说。既然是你的假期,就不必再忙这些——合同交给婚礼的司机去送吧。”
    何助开开心心地把合同送给司机,返回晚宴时,被另一位宴会主人公拦住。
    “夏小姐,新婚快乐。”
    夏矜朝他勾勾手指:“我问你个问题。”
    晚宴上一部分宾客,是启明的人,夏矜已经不知道碰到第几个,笑盈盈跟她打招呼,说夏小姐新婚快乐。
    “我问你件事儿。”
    “您说。”何源保证道,“知无不言。”
    “我上次去你们公司,还有好多人都喊我徐太太,今晚在宴会上碰到,却都称呼我夏小姐。”夏矜点到为止,问,“你们徐总做了什么?”
    何源笑着说:“之前一次集团大会,徐总在结束前,对所有启明的同事提过这件事,说请大家以后见到您,都只称呼夏小姐就好。”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三周前的周一集团大会。”
    夏矜算算时间,正好是她向徐正则表达自己不喜欢那个称呼后的星期一。
    “他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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