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那个点太晚,她不好留宿,不然没法跟家里交代。
    可是心里面,终归是想多陪陪他的。
    思考了好一会,温雪瑰拐弯抹角发了句:[你今天去公司吗?]
    [都行。]
    过了半分钟,对面又道:[要是温老师还缺助手,我现在去画室签到]
    看到这行字,温雪瑰轻笑出声。
    怎么还搞得跟师生play似的。
    轻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温雪瑰指尖飞扬,回复他的消息。
    [温老师缺个厨子,给我做炒鸡蛋]
    对面沉寂一瞬,很快地发来一句:[好]
    然后又道:[你在家里?]
    [嗯,不过不用你来。]
    温雪瑰笑着按下发送键。
    [我去找你。]
    下过雨的街道上,泛着清新的潮气。地势低洼处还有积水,映出整座城市的倒影。
    温雪瑰开着米白色的玛莎拉蒂,一路跟着导航走,来到寸土寸金的云玺湾。
    进门时,保安看了一眼她的车牌号,毕恭毕敬地敬了个礼。
    云玺湾内别墅寥寥,每户的面积都极辽阔。
    区内绿化设计得精美绝伦,漫步其中,仿佛走入世外桃源。
    以温雪瑰的财力,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她感到肉疼,但云玺湾的地价能排在列表首位。
    她行车进入最幽深处,见郁墨淮站在偌大的庭院门口等她。
    庭院内绿意盎然,连廊曲径通幽。
    既是在自己家里,他穿得便随意了几分。
    一身灰色的休闲衣裤,愈发显得身量颀长,身材挺括高大。
    树影婆娑,携花枝轻轻摇颤,中和了他身上的沉郁气质。
    少了商务精英的凛冽感,多了几分沉稳运动系的味道。
    温雪瑰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手,担心他自己把创可贴撕掉。
    见创可贴还好端端贴着,她这才放下心。
    “一直捂着也不好,中午我再给你换次药。”
    闻言,郁墨淮眸光清亮地看着她:“好。”
    走进屋内,陈设崭新如洗。鞋柜里满打满算只有不到十双鞋,桌子和柜台上也没什么杂物。
    温雪瑰不由有些好奇。
    “这是你经常住的地方吗?”
    他名下肯定有不少房产,住哪儿全凭心情。
    “算是吧,这离公司最近。”
    郁墨淮陪着她在几个房间里随意走着,淡声道:“不过我最常住的还是公司。”
    “啊?”
    温雪瑰觉得经常住公司也太可怜了,给了他一个心疼的眼神。
    郁墨淮没察觉,继续道:“就住办公室,反正里面什么也不缺。”
    “你不是也去过?”
    是不缺。温雪瑰回忆起上次的所见所闻,那里有衣柜,有浴室,还有健身房。
    她默默感慨:“怪不得都说你是工作狂。”
    在她家里不是这样的。爸爸和哥哥工作再忙,都一定会回家休息。
    郁墨淮听到“工作狂”三个字,眉心稍稍动了下。
    少顷,他不置可否地回了句:“公司里还有点人声。”
    话音落在偌大空旷的房间里,似乎激起星点看不见的涟漪。
    少顷,涟漪消散,室内静得针落可闻。
    莹白灯光有种孤清的意味,落在洁净的地面上,连两人的影子都淡得看不清。
    一瞬间,一种庞然的孤独感迅猛袭来。
    温雪瑰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可郁墨淮却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扯了扯唇角,替她说话。
    “我以前确实是,没日没夜地在工作。”
    “一个人管那么多人,也挺忙,确实没有多少自己的时间。”
    “……也是。”
    温雪瑰附和了一句,便匆匆换了个话题:“那个,你在这儿住了多久?”
    “回国之后买的。”
    郁墨淮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园林,略带厌恶地蹙起眉。
    “不想住郁长明留下的地方。”
    两人又走了一段,温雪瑰看见一间紧闭的门。
    所有房间的门都是开着的,只有这间不同。
    她也没多想,回过头,疑惑地看向郁墨淮。
    “我带你进去看看。”
    郁墨淮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钥匙,打开门锁。
    门后面,藏着一个极为漂亮、清雅的空间。
    和整屋简洁又冷淡,几乎没有一丝人味儿的风格不同,这个房间明亮又温馨。
    清风入户,窗帘被吹动得鼓起来,帘布上绘制着婉约的图案。
    墙壁的正中,则悬挂着一幅放大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片竹林。
    竹叶翠绿,沾着清冽的露滴。
    竹身有淡淡的紫斑。
    再往下看,床铺旁边摆着两只很大的水晶柜,柜身晶莹剔透。
    一只柜子里摆着满满的干花,另一只则陈列着各种型号的相机。
    温雪瑰立刻认出了干花的品种。
    是山茶和光叶白兰。
    结合柜子里的照相机,她想起郁墨淮的微信头像,还想起他说,照片的拍摄者是他的母亲。
    “这是你妈妈的房间吗?”
    她轻声问。
    郁墨淮眸色深沉,并未正面回答。
    少顷,却带她又朝前走了几步,看着那张竹林的照片道:“你认识这种竹子吗?”
    温雪瑰的目光落在竹身的紫斑上。
    “湘妃竹?”
    “嗯。”
    郁墨淮轻轻颔首:“既然你认识,肯定也知道它的传说。”
    传闻里,娥皇和女英死在舜帝的身旁时,泪水洒在竹林里,竹子上便生出了点点泪斑。
    因此,这种竹子也叫作湘妃竹,或者泪竹。
    温雪瑰还在思索“泪竹”这两个字,忽然听到一旁传来话音。
    “我妈叫季汀竹。”
    郁墨淮眉眼低垂,音色薄淡,听起来有种刻意为之的疏离。
    “我小时候,有一次听我姥爷说,他给我妈起的名字不好,他很后悔。”
    “后来没过多久,我妈就走了。”
    “我那时不懂事,责怪了我姥爷很长时间。”
    他苦涩地扯起唇角,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至亲被卷进不公正的命运里,人可能总是得责怪点什么。”
    “……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姥爷真正后悔的,其实不是自己给女儿起的名字不好。”
    “而是当年没能拗过女儿的脾气,最终还是松了口,同意她嫁进郁家。”
    温雪瑰无声地聆听着。
    这些不为人知的秘辛,痛苦的往事,他正在一点一滴、完全坦诚地讲给她听。
    可才说到这里,郁墨淮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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