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弥看着他衬衣领口松散的衣扣,腹诽道:骚里骚气的,韩舟就不会这样。
    她嘟囔:“为什么喜欢你的人那么多?”
    他苦苦地笑了下,意味深长说:“多么,你又不喜欢我。”
    苏弥声音扬起八个度:“我当然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比你好看多了。”
    谢潇言被噎了一下,莫名其妙说:“我碍你眼了?”
    “对。”她很不留情地回击。
    他顿了顿,懒洋洋说:“行啊,那你找你喜欢的人陪你吃。”
    他把喜欢的人这几个字咬的很重,赌气似的,紧接着,站起来就往外走。
    苏弥撇嘴,不吃就不吃,她自己吃!
    一分钟不到,余光里的人还没走到门口,他又折返回来,张扬嚣张的架势。
    坐下。
    苏弥瞪着他:“你怎么又不走了?”
    谢潇言懒懒散散抱起脑袋,二郎腿一叠,语气死乞白赖:“我当然不能走,我得赖着,还得大吃特吃,谁让今天你请客,想用激将法忽悠小爷我,你先问问我的胃答不答应?”
    他自称小爷,做派其实很大爷。还是那种滚刀肉老大爷。
    苏弥咬牙切齿:“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将计就计地笑起来:“对咯。”
    “撑死你!幼稚鬼!”
    “ok,看是我先撑死还是你先气死。”
    苏弥确实快气死了:“谢潇言,你不要说话,给我当哑巴!”
    幸好,他是会及时收敛的。叫他当哑巴他就真不说了,很多时候也不是故意呛她,他也不想看到她真的生气。只不过,人各有怄气的方式。
    ……
    苏弥目光从一圈一圈波纹收回。
    抬眼发现,谢潇言正在注视着她。他那双眼凌厉又深邃,还狡诈。让人看不出任何想法,苏弥反倒是纯洁得很,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谢潇言看她眉目的敌意跟警惕,勾了勾唇角:“什么意思?想反悔的眼神。”
    她沉吟,抚平眉心:“我说到做到,一言九鼎。你不要杯弓蛇影的,搞这么紧张干什么?”
    他叹了声,煞有其事道:“你也知道我们男人,讨个老婆不容易。”
    老婆这个词又让苏弥警觉。
    再看一看他。她也在心里唉声叹气,怎么一眨眼就要跟这个能把她气死的人结婚了?unbelievable!
    然而事已至此,还是谈一谈要紧事。
    苏弥平静开口说:“我跟你商量几个事。”
    “你说。”他执起汤勺,撇开浮在汤面的泡沫。
    苏弥直言:“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不太想办婚礼。”
    闻言,谢潇言的手腕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掀起眼皮看她。
    她继续说:“你想一下,婚礼那些繁琐的程序很烦人,而且你不觉得,婚纱是要留给喜欢的人穿的嘛。”
    “……”谢潇言没接话,大概在思考。
    苏弥补充:“意思就是,婚礼应该为爱情举办的,而不是为了婚姻走个仪式,何况是我们这种塑料婚姻,就更没必要了。以免以后我们各自碰到真爱了,不能大张旗鼓地操办,就会很可惜。”
    谢潇言放下手里的勺子,他支着下颌,沉思片刻,颇为严肃地问她:“什么叫各自碰到真爱?”
    “就是字面意思啊。”
    他挑眉,眼神锋芒微露:“碰到真爱,然后?”
    “然后,我们就……”苏弥想了想,“这就是我打算跟你商量的第二个点,如果碰到真爱的话,我认为我们应该给对方选择的机会,奔赴爱情。”
    他讥诮:“离婚?”
    苏弥点头:“是这个意思。”
    谢潇言笑得懒散,嘲弄语气:“合着这婚还没结成,已经想着哪天分道扬镳了?”
    苏弥说:“眼光要放长远,我们现在谈好这些条件,才不至于到时候闹得难看。如果你哪一天碰到比我更合适的女孩,你会感谢我这个观点的。”
    沉默少顷,谢潇言说:“婚礼可以不办,开源节流。”
    苏弥为他的妥协欣慰点头,又期待他的下一个答复。
    谢潇言垂下眼睫,他很为难。这阵为难持续到苏弥眼前的青菜煮熟,他习惯性地为她捞菜,放在小碟子里晾着。
    终于,他答应道:“你想离婚也可以,我没有办法。”
    苏弥微笑着,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谢潇言的嘴角也弯出一道自嘲的浅浅笑意,掩盖掉他眸底的黯然心绪。
    她说:“那一年为期好不好?”
    半晌,谢潇言:“嗯。”
    抱起手臂,他倚在沙发靠背,平静地看着苏弥斯斯文文吃东西的样子。
    他淡声说:“一年也满足。”
    -
    谢潇言的上门礼很简单粗暴,他带了三张卡。一张彩礼,一张聘礼,一张是单独给苏爸的。
    那天苏家的父母都在。
    谢潇言打扮得很正式很精致,穿件黑色丝绒西服,身姿修长,熨帖垂坠的西裤很好地修饰了他笔直的腿型。他坐在客厅跟爸爸攀谈,无论平常他多么自由散漫,谢潇言谈正事的样子让人感觉是靠谱的。从容稳重,也足够谦逊。
    苏弥想起江云说的,天生贵族跟挤进豪门的人不一样,他潇洒自如的优越气势,的确是韩舟比不上的。
    挺奇怪的,苏弥已经隐隐会开始在心底拿韩舟和谢潇言比较了。
    苏振中说到嫁妆,谢潇言轻轻一笑:“您不用准备,人嫁过来我就赚翻了,还能让您赔进去这些么。”
    苏弥默默点头。
    算他会讲话。
    苏振中犹豫说:“我只怕帮不了老谢,还给你们家拖后腿。准备多少不是重点,我们的心意得到。”
    谢潇言说:“苏伯伯,您不必觉得亏欠,如果是和别人家,这叫客气,但是和你们,我只有真心。”
    苏弥坐在妈妈身侧,她发觉叶欣蓝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妈妈很喜欢谢潇言。
    苏弥从小就知道,因为她妈妈觉得他长得很俊,是一个妥妥颜控,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孩。不然也不会存那么久他们的照片。
    叶欣蓝啧啧好几声:“还是小言好啊,还是小言好。”
    苏弥:“……”怎么感觉她在内涵谁呢?感到择婿眼光被狠狠鄙视。
    末了,谢潇言斟酌着说了句:“我爸今忙,没请得动。哪天有空,我带他一块儿登门。”
    叶欣蓝忙说:“理解理解,老谢太忙了。他提前给我打过电话。”
    谢潇言看过来,颔了颔首。
    谈完正事,谢潇言说还带来一件东西。
    是给苏弥的。
    他捏着龟儿子走进来时,苏弥兴奋迎过去:“普普长得好快啊。”
    谢潇言看着她的笑颜,也跟着笑一笑:“来见见老朋友。”
    两只小乌龟被合并在一起。
    苏弥蹲在水缸前,看着被放进去的普普一步一步慢吞吞爬到了卡卡的身上。她惊喜说:“他们居然还认识哎。”
    谢潇言说:“动物也有灵性。”
    乌龟是在三年级时候买的,在学校后街的集市。买宠物要讲眼缘,哪怕卡卡一直没有露出脑袋,苏弥在众多的乌龟里一眼相中它。在乌龟最少的那一只水缸里,它缩着头和四肢,闷闷地待在一角。
    她俯身看了很久,转头对旁边的男生说:“谢潇言,这一只小乌龟好像你啊,一直缩在壳里?????面不出来。”
    谢潇言盯住她,匪夷所思问:“……what's wrong with you?”
    苏弥拍他一下,温和相劝:“讲中文啦。”
    她又问老板:“这一只多少钱?”
    老板指着说:“一只二十,这俩在这好几天了,人挑剩下的,你要的话,两只三十贱卖给你。”
    苏弥没讨价还价,拿出小皮夹。
    比她更快的是谢潇言递过去的纸钞,他说:“两只都要。”
    谢潇言付的钱,于是他获得了取名权,一只叫charon(卡戎)、一只叫pluto(冥王星)。
    她懵懵地问:“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告诉她:“一生一世。”
    英文名太复杂了,苏弥说一只叫卡卡、一只叫普普,这样会顺口一点。
    他表示同意。
    被谢潇言领走的那只普普,蔫头耷脑。苏弥语重心长说:“你也要快乐一点,不要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偶尔也要探出脑袋来透一透气呀。”
    谢潇言嗤一声:“你才乌龟。”
    是后来上大学以后,苏弥在英文书上看到tidal locking这个词,意为潮汐锁定。被放逐在星系边缘的冥王星,与天体卡戎潮汐锁定,互为依靠,面对面拥抱,永不离弃。
    或许那时谢潇言还小,不会直译,才找来了“一生一世”这样一个类似的形容。
    作为东西方文化的结合体,他的身上有种含蓄的浪漫。
    看到这个解释的时候,苏弥看卡卡的眼神都多了一丝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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