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隶开车回来之后,原本以为杜妍会离开,却没成想,杜妍还在。
    纪隶也明白今日自己失态,有模有样的和杜妍陪了礼,并且约了下次的私人饭局,并且毫无例外的又戴上了冤种小郭。
    他不想单独和杜妍吃饭,但作为海思的决策人,他不能失礼。哪怕云端的人,也没有绝对的自由,即使不愿意,也要把面子功夫做足。
    杜妍求之不得,哪怕是带上小郭,她也愿意。如果不是成为合作伙伴,她哪里有这么多机会和纪隶接触。
    …………
    还没有到六点,纪隶就在北春中学的校门口,和一众家长一起,等“孩子”下班。
    家长们都比较热情,尤其是女家长,媳妇婆子们凑在一起,看到帅哥,一群人围上来。
    北春中学车流涌动,为了孩子上下学的安全,家委凑了个志愿者协会,成为“护苗队”,专门站在马路两侧保护孩子上下学,纪隶的出现,加上正当的借口,一群妈妈们围上纪隶,劝他加入家长志愿者协会,做“护苗队”的成员,保护祖国的花草们。
    纪隶被一群妈妈们围住,纪雍的那身衣服还在身上,他与一众家长看起来是那么格格不入。
    “孩子多大了?”“在哪个班啊?”“是不是同学?”
    一开始还是七嘴八舌的问孩子的情况,后来就问得蹊跷了。
    “帅哥多大了?”“看起来很年轻嘛~”“这么年轻孩子都读初中了!”“哎呀……这身板~”
    年纪大一点的家长直接上手。
    喜儿带着资料从北春中学出来的时候,看到纪隶被一众家委会的人围住,噗嗤笑了出声。
    那场面实在是太魔幻了,饶是纪隶,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
    纪隶远远地看到了他的憨巴儿,见死不救,罪加一等。
    喜儿走到众人跟前。
    家委会有些家长是喜儿班的,大家都很热情的上来叫周老师。
    周老师友善的应着,走到纪隶身边,挽住他的手臂,把他救离妈妈们的包围圈,礼貌地应了她们的问好。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关系。
    “原来是周老师的男朋友?!哇,周老师长得这么漂亮,男朋友帅得和电视里的明星似的。”
    纪隶一开始都没怎么说话,偏偏这一句出来,他说了:“我是她老公。”
    “周老师结婚了?”
    纪隶非常贴心的解释:“嗯。”
    喜儿微笑着和众人告别,上了纪隶的车之后,纪隶就冷淡的撒开她的手。
    这?
    一边来接她下班,一边又不理她了。
    纪隶的阴晴不定让周喜儿很不解:“我们还没和好吗?”
    “没有。”
    “那要怎样才能和好啊?”
    “你自己想。”
    “……”
    喜儿面露难色。
    纪隶一如既往。
    “你把我送回公寓吧。”喜儿道。她有工作要处理,暂时没空想怎么和纪隶和好。
    纪隶猛踩刹车,不做声。
    喜儿磕到了头,揉了揉:“我得回去加班。”
    纪隶沉着脸。
    “哎。我其实没有明白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问你,你不说,如果遇到问题,不沟通,我也没办法解决呀。”喜儿很有耐心,试图和纪隶讲道理。
    纪隶发动车子,不说话,往紫菱洲开。
    喜儿见纪隶还是这样,索性打开手机看学校未完成的工作了。
    在无视人这一方面,周喜儿是天才。纪隶试图以青铜的段位挑战最强王者。
    …………
    纪隶想要的很简单,想要周喜儿来哄他,想来爱他,讲白了就是老男人发癫求关注。
    他心里那些龌龊的想法,不能和周喜儿明说,江辛霖这个人,他不想在喜儿面前提,一个逗号都不想。
    他气得是喜儿的态度。不把他当唯一,不计较别的女人对他献殷勤。
    喜儿认真地在房间工作,纪隶一个人冷着脸在客厅看新闻。
    他究竟图什么,他也不知道,他想求证个什么,他也不清楚。他以前觉得周璟儿那些无理取闹的行为,现在他竟然原封不动的照搬运用,而且还不是刻意为之。
    明明很想她哄,偏偏就是故作冷漠。
    他到底在别扭什么啊?
    他该死的发现,自己现在十分能够共情周璟儿,周璟儿的很多难以理解的行为突然变得非常合理。
    纪隶从不曾那么憎恨过谁,也不曾如此喜欢过谁,憎恨和喜欢都指向同一个人,他的周喜儿。
    这三十多年的生活,没有极致喜欢和极致憎恨的人生,好像很寂寞。憨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会害怕那股寂寞再次席卷。可现在,憨巴就在他的不远处,但他想回到那种寂寞中去,想把憨子剔除掉。
    他现在的情绪完全为她所动,情绪的主人不是自己,是周喜儿,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啊。
    脚步声传来,纪隶的表情松动,在阴暗处,晦涩难辨,在暗角的遮盖下,眸光中期待与希冀,被黑暗保护起来。
    她是来哄他的吗?只要她哄一会儿,他就大发慈悲原谅她。
    让纪隶失望了,喜儿下来接水的。
    喜儿看纪隶认真地在看电视,觉得他情绪好像平复了许多,不想打扰他,安静地拿水回房。等他气完全消了,自己的工作也完了,再好好聊。
    随着周喜儿的离开,纪隶的紧绷着的那根脆弱的心弦断了,他烦躁地砸了桌上的杯子,玻璃碎扎进了他的脚背,血流了一地。
    剧烈的碎裂声让在二楼工作的喜儿吓得一颤。
    她没有迟疑,赶忙下楼查看情况。
    纪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玻璃杯碎了,他的脚背上被玻璃碎片扎了,流了血,他就像没看见似的。
    “天哪?!”喜儿不敢迟疑,飞快地去找医药箱。
    “纪隶,你快把脚抬起来。”
    她绕过碎片处,坐到纪隶身边,帮纪隶清理脚背上的碎片,纪隶完全不为所动,冷着脸,不说话,任由她动手。
    喜儿也没有责怪纪隶,清理完了之后,给纪隶上了药,贴了纱布和创口贴,把地上的碎片全都收拾了,把血渍清理掉。
    心疼且认真叮嘱:“下次小心点。流了这么多血!”
    “小心不了。”
    纪隶任性的话,让好脾气的喜儿都有些不悦:“别拿安全开玩笑。”
    “我开玩笑又怎样?你在乎吗?”
    喜儿严肃地看着他:“我在乎。你不要拿自己开玩笑!”喜儿再次强调。
    纪隶沉着脸,别扭和气怒在这一刻到了极致,脱口而出道:“我和喜欢我的女人一起吃饭,人家当着你的面调戏我,你都不在乎。”
    “啊?”喜儿惊了,原本还有点生气的,现在气不起来了。
    纪隶又不说话了。
    喜儿倒是反应过来了。
    “你说杜总啊?她喜欢你啊?我没看出来嘛!”
    “……”纪隶随时会爆炸。
    “你那么好看,喜欢你很正常啊。”喜儿挠了挠头分析道。
    “我请你来说这句的吗?”纪隶炸了。
    喜儿吓得噤声。
    “她调戏你了吗?没有吧,你还是不要冤枉人家杜总,人家挺有礼貌的。”喜儿回想下午的画面。
    纪隶气笑了,别过脸去,不看喜儿。
    喜儿知道今晚这个班,是加不成了。
    “她调戏你了,她绝对调戏你了!”喜儿慢悠悠地哄道。
    纪隶更气了,冷冷地看着周喜儿,气压越来越低。
    喜儿明白,这句话不对。
    “杜总做得不对!她怎么能调戏你呢?我才能调戏你!她,不可以!”
    纪隶的脸悠悠转过来,看着她,气怒还没消散。
    看来有用。但是她憋不出下一句了。
    喜儿抓住纪隶的手,看着纪隶,真诚道:“纪隶~你不要生气了吧。我可能真的像我姐姐说得一样,是个笨蛋,我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所以你告诉我好不好?不要生气了,哄你好辛苦,你都哄不好…你的想法,得告诉我我才知道,你不要让我猜,我猜不出来的。”
    纪隶心一软,声音哑了:“抱抱我。”
    喜儿张开怀抱,扑倒纪隶怀中。
    纪隶抱着喜儿,委屈到了极点,安心的感觉也到了极点。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我身边,抱住我,不要漠视我。”纪隶沉声道。
    喜儿很听劝,抱得更紧了。
    “不要把给我的东西给别人,和我做的事不能和别人做,和我说的话也不能和别人说。”纪隶的声音很冷淡。但喜儿感觉到了他的悲伤。
    这一回,喜儿很敏锐,她捧着纪隶的脸,道:“我没有把给你的东西给别人,和你做的事只能和你做,我和你的说的话,从来不和别人说。”
    “你骗人。”
    喜儿懵了。
    “今天,你,和江辛霖,撑了一把伞。你还当着我的面,护他。你还把…送我的手帕,给他用。”他的情绪不太对劲。
    纪隶说这些话的时候,比平时的声音还低了几分,看着好像不在意,但就是说不上来的可怖…
    喜儿这才反应过来“手帕?手帕只给你了。那是张纸巾!撑伞?当时车里只有一把伞。”
    纪隶没戴散光镜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半瞎,加上暴雨天气,他就看到一块手帕递出去了。
    “那又怎样?纸巾也不行!我不喜欢你关心除了我之外的男人。以后,离江辛霖远一点,最好永远都别和他见面。”说都说了,纪隶的所有想法,一股脑,都出来了。
    喜儿又不懂了:“他是我姐夫诶。”
    “别提这个人。”纪隶很烦,姐夫这两个字让他很敏感。
    “你的要求很不合理。”喜儿认真道。
    纪隶的怒火再次点燃:“不合理?我作为丈夫让你离别的男人远一点,天经地义!”
    喜儿觉得纪隶有些无理取闹:“我和我姐夫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辛霖姐夫善解人意,待人友善温柔,从小到大,他对我一直都很好……”
    “够了!”纪隶打断她。这句话直接戳到了纪隶最敏感的神经,他甚至都不想听下去。
    我和我姐夫,那他是什么?外人吗?善解人意,友善温柔?一直对她很好?
    周璟儿在他们分手之前的那段时间,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好不容易变和缓的气氛,再次降到了冰点。
    周喜儿理解不了纪隶的想法,除非心甘情愿,她不会为任何说服不了她的理由,改变自己的想法和做法。
    纪隶这一出气,生得太莫名其妙了。
    喜儿整理了一整天发生的事,一切,都通了。
    她淡淡问道:“姐姐和姐夫在一起这件事,你心里还有怨愤,对吗?”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他如果不爱姐姐的话,又怎么会在乎姐夫呢?
    纪隶沉默了。这一次的沉默,和之前大不相同。
    那她说对了。
    “你还对我姐姐有余情?”喜儿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口在发酸。
    这句话再次引爆了纪隶:“笨蛋!周喜儿你有没有眼睛?有没有心?余情?我爱你这件事这么他妈的不明显吗?操!我他妈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对一个人这样,你看不见吗?”
    纪隶发怒的样子,反而让喜儿安定了。
    “你温柔一点。”喜儿撇了撇嘴。
    纪隶无力地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喜儿爬到纪隶身上,抱着他:“我现在抱你了,你先缓缓。”
    纪隶不做声。
    “你大声说话,会让我害怕,所以,你以后不要这么大声和我说话。”喜儿的诉求摆出来了。
    纪隶看着喜儿,满肚子的怨气,怒气,酸涩苦闷,都化作一个无力的苦笑,认命的点头:“好。我小点声。”
    喜儿又道:“我们可以好好说,不要吵架。我讨厌吵架,如果你总和我吵架,那我会远离你。”
    纪隶的眼眶红了。她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说离开。
    纪隶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你真的爱我吗?”
    喜儿点头:“爱。”
    “爱一个人会把离开挂在嘴边吗?”轻而易举的离婚,轻而易举的说远离。她总是掌握他们关系的主动权。
    “我没有要离开你,也没有挂在嘴边,我只是在和你说我的底线。我喜净,你要吵架的话,我陪不了你。”
    纪隶冷哼了声:“我感觉不到你爱我。你说你爱我却连嫉妒和占有欲都没有。爱是自私的,无私的爱,不要也罢。”
    纪隶突然变得冷漠起来。
    “我太在意你了,在意到变得都不像我自己。每天提心吊胆,总是害怕你离开我,可你还是可以把离开我挂在嘴边。纪隶不该是这样。你要怎样…就怎样好了。”
    他就是在赌气,被情绪推动,什么口不择言的话都说了出去。
    喜儿点头:“那好,我们冷静一段时间,或许你是对的,我的确。不太适合恋爱。”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纪隶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摔了……
    何必呢,没人家硬气,装什么恋爱强者呢?
    可喜儿根本就不是硬气,喜儿真的只想解决问题,让纪隶好好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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