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渡契伸手把绪织里从地上拎起来的同时不忘先吐槽。
    最先感受到的是少女偏低的体温和冰冷的手心。
    不同于平时的温热。
    他下意识攥紧绪织里的手。
    “阿契!”绪织里的语气带着欣喜,接着又忍不住开始担心:“你也出去玩了吗?怎么感觉你不太高兴,是和朋友吵架了吗?”
    也出去玩?
    如果管在别人家楼下傻站四五个小时也叫玩的话,那他今天的确“玩”的非常不高兴。
    “淋了雨怎么还叽叽喳喳的。”边渡契从口袋摸出钥匙打开门,把绪织里拎进去。
    他当然知道她又把钥匙弄丢了,索性都懒得问。
    这样的情况之前发生了无数次。
    他出去和朋友写生画画,惠子又不在家,她总是蹲在门口这样孤零零地等。
    绪织里总坐在楼梯间,用书包撑着脸,有时太晚还会靠着书包睡着。
    用边渡契的话来说就是“你待在楼梯的时候可比进家的时间多得多,我不禁怀疑到底哪个才是你的家。”
    即使这样还是会不长记性,把钥匙弄丢。
    那天和朋友在外面写生很晚才回来的边渡契,看着少女微颤的睫毛和摊在楼梯间写了一半作业,心倏地也跟着颤了颤。
    “算了,明天不出去了。”
    “不是吧契哥??那个美术展的票很难抢的啊?!我就是看你感兴趣才去抢的票啊!!”
    “票钱转你双倍,你和他们去吧,挂了。”
    边渡契挂掉电话,把抵在墙上睡觉的绪织里拍醒带回家,语气平淡:“我说,你真是什么地方都能睡着。”
    从那天起,边渡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窝着,偶尔出门也是和绪织里一起。
    被绪织里拉着一起出门打卡她口中“一定要吃,不吃就会后悔终生甜品店”。
    或者是陪绪织里逛那些女孩子才会感兴趣的精品店,她会买一对画着北极熊的杯子,还非要硬塞给自己一个。
    又或者一起去看俗套烂尾的电影在绪织里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候把爆米花吃光,再抽出纸巾一边吐槽她怎么这也能哭一边替她揩掉泪珠。
    “阿契,你最近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耶,你朋友不叫你出去画画了吗?”
    绪织里津津有味吃着惠子阿姨做的炸虾,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了一句。
    “阿契怕你……”
    “麻烦,不想去。”
    边渡契打断惠子说到一半的话,顺手把自己碗里的炸虾夹到绪织里盘子里。
    惠子温柔笑着,没有拆穿少年蹩脚的谎言。
    只是给两个小孩倒上早就冰镇好的大麦茶,水雾在热气下凝成水珠沿着杯壁滚落。
    惠子女士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太嘴硬的话,幸福会溜走哦。”
    ——
    “等下——还没有换鞋!”
    绪织里踮着脚想要尽量减少鞋子和地板的接触,木质地板还是洇开了水渍。
    “我冷。”边渡契把房间灯按开,暖色系的橘黄灯光瞬间把房间填满。
    边渡契家是温馨简洁的日系风格,窗明几净,桌子上放着时令鲜花,在惠子女士精心打理下家里总是井井有条又不缺人气。
    电视柜旁边是藤木书架——上面整齐摆放着照片和边渡契获得的奖状——关于画画或者是考试第一的话,他想要做好的事总能轻易做好。
    边渡契把暖气开到最大,又在橱柜翻出干净的毛巾丢给绪织里。
    这才慢悠悠抬眼看向她。
    明显不合身的男性服装,还有脖子上刺眼的红痕。
    白天阳台里见宣战般的话语和这一刻他的所见开始重合。
    真是一刻不看住都不行。
    绪织里被边渡契的眼神盯到发毛,她用宽大的毛巾挡住自己的脸,“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边渡契眼神微沉继续盯着她,“你是怎么做到总是把自己弄得脏兮兮?”
    “才没有,是因为突然下雨阿契又不在……家才会这样。”
    边渡契从绪织里手上拿过毛巾,一点点开始给她擦头发,“你也只有忘拿钥匙时才会想起我。”
    “没有,今天吃到好吃点心时也想到阿契了。”
    绪织里从怀里把巧克力拿出来递给边渡契,自己淋的透湿,点心盒却只湿了小小的边角。
    “厉害吧!一点都没打湿噢,都是给阿契的。”
    “去洗澡,脏死了。”边渡契清咳了一声。
    “阿契也该擦一擦,湿漉漉的。”
    “啰嗦死了,快去洗澡。”他从房间拿出自己的体恤衫丢给绪织里,“洗完澡先换着,等会我过去给你拿自己的衣服。”
    “阿契记得要吃巧克力噢!”绪织里从浴室探出脑袋,不放心地又叮嘱一遍。
    浴室热水喷洒的声响被门盖住。
    他看着那盒包装精致的点心,大概猜到了它的来处。
    “让我吃他的东西,怎么想的。”边渡契把巧克力随手丢到沙发上,语气冷淡。
    桌子透明亚克力盒里装的草莓泡芙已经变得软塌塌。
    因为某人的一句想吃,自己下午就去排了半天队,结果人家没心没肺根本不记得,甚至还去吃了别家的点心。
    “真是没良心。”他把化掉的泡芙丢进垃圾桶,又掀眸看了一眼巧克力,几次意图丢掉,犹豫再三,还是拆开吃了一块。
    ……
    “也不是很好吃。”
    “难吃。
    “不懂干嘛要抱一堆垃圾在怀里,把自己弄得难看的要死。”
    “万一感冒了又要赖着不肯吃药,真是麻烦死了。”
    边渡契没完没了开始抱怨。
    浴室门咔哒一声被拉开,被水雾洇得发红的少女穿着白色体恤衫像穿着长裙一样,露出纤细圆润的腿,脚松松踩在之前嚷了半天要买的小狗拖鞋上。
    “阿契,你刚刚说话了吗?”
    “没有,过来吹头发。”边渡契转移话题。
    他伸手从抽屉取出吹风机,又把木质小板凳搬到自己面前。
    绪织里乖巧坐在板凳上,“欸,可你还没换衣服,会感冒的吧?”
    “你再墨迹我才会感冒。”
    明明才刚洗过澡的说……
    这个家有很多绪织里专属的东西,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水杯、拖鞋、碗筷、吹头发专用的板凳。
    在十几年的相处下,她早就无声无息融进他的生活,如滴入水的墨般,不停扩散。
    “可以了,我去洗澡,等会煮面吃。”边渡契给少女的长发涂上一层护发精油,关掉吹风机。
    微凉的水温打在身上,让人稍微寻回了一点理智。
    等会心平气和问问吧,可能是误会。
    “草。”闭上眼睛想到绪织里纤细脖颈上暧昧的红痕还是忍不住低低骂了声脏话。
    浴室外面传来拍门声,“阿契!干嘛要把草莓泡芙丢掉!那可是草莓泡芙!”
    边渡契关掉水,“谁让你回来得这么慢。”
    “不许丢!那可是最难买的草莓泡芙!还可以吃来着。”
    “等下,你不会又要捡垃圾吃吧?”
    “那不是垃圾!是我的精神粮食——草莓泡芙!”
    “本间绪织里,不许。”
    边渡契草草穿上衣服打开浴室门,头发还滴着水,湿润的发丝是更浓重的黑,上挑的桃花眼精致无比,随手一件衣服也被这身骨架撑的美轮美奂。
    刚刚被丢进废纸篓的草莓泡芙被绪织里捡起来吃了大半个,嘴角还沾着奶油,一看到边渡契就开始愤愤道:“不许凶我!在包装盒里怎么会脏呢?当然不会!”
    “那等会还要不要吃面?”
    “要吃,要加萝卜的那种!”
    “挑食长不高。”边渡契吐槽道,厨房是开放式,抬眼就能看到绪织里像仓鼠般窝在沙发里的场景。
    “才不会,像阿契一样老是闷在家里才会长不高。”绪织里打开电视信手调着台,最终在一档综艺节目停下来,“对了,阿契,你今天去哪玩了还没告诉我呢。”
    “你手机呢?”他反问道。
    嗯?!
    绪织里这才反应过来,“糟糕!手机也忘在里见君家里了……”
    “里见君?”边渡契眯了眯眼睛,像应激状态的猫。
    他怎么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
    “是,我和里见开始交往了。”绪织里语气带着一丝愉悦,“他人很好,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他完全没在听绪织里后面的话,只觉得胸腔闷的难受。
    等反应过来时难听的话已经比理智先一步说出口:
    “哈?交往?你们真的互相了解吗?就开始交往?”
    “这种感情开始的未免也太随便了,我看他根本就不了解你吧?”
    “笨的要命,随便一个人骗你说喜欢都会当真吧?”
    “绪织里真是我见过最喜欢当老好人的笨蛋。”
    ……
    绪织里被边渡契突然生气的情绪吓了一跳,声音不自觉带着委屈:“阿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
    绪织里微红的眼眶和无法克制的烦躁搅得边渡契心烦意乱,电视机依旧在播放嘈杂的节目。
    边渡契只是冷着脸继续在厨房煮面,水灵的萝卜翻腾在指尖变成漂亮的花朵状。
    “算了,我先回家。”绪织里怯怯说完话就起身踮脚准备把冰箱上的备用钥匙拿下来。
    边渡契看着她起身要走心里莫名更烦了。
    他快步走过去把钥匙轻巧夺过,绪织里被身后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转过身正好撞进边渡契怀里。
    “不打算说清楚就回家吗?”边渡契精致的脸在融光照耀下更显昳丽。
    生气的情绪完全不影响少年的美貌,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不许走,留下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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