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初二刻,萧家大堂,秋风瑟瑟,烛影明灭。
    香词就坐在萧子逸身旁,看他津津有味吃着她做的夜宵。
    今日做的是酸笋鸡汤,萧子逸照例吃得齿颊生香碗底朝天。
    「还有没有?」他意犹未尽:「这口味真好。」
    「我没多做,就怕大少吃撑了。」香词道:「想着你今天和那么多朋友一起去喝酒,一定喝得比平时尽兴,所以没敢做太多,这汤里酸笋我稍微下得多些,可以解酒的。」
    他今天的确喝了不少,用了酸笋汤还是觉着有微微的酒意,大着舌头道:「今日朋友来得多,让你们几个人辛苦了。」
    「不会,过午大少你们离开后,我和春喜已经把射堂又打扫过一遍,东西杂什也都整理停当,大少想再办蹴鞠赛的话随时可以。」
    萧子逸想到早上的蹴鞠赛还是开怀:「今日的球赛大家都玩得很高兴哪,下午在酒楼里大伙儿说起射堂的佈置和今天的糕点茶水,都是讚不绝口。」
    香词也笑道:「齐云社的球赛向来是临安城里的大事,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你也喜欢么?」萧子逸笑了:「找时间我教你蹴鞠,齐云社里也有女子呢。」
    「只怕我蠢笨,学不好。」
    「你怎么会蠢笨,」萧子逸乜斜着眼,举箸笑道:「能做出这样的好夜宵,我说你比谁都聪明能干。」
    他每天回来吃她的夜宵,每天都变着法儿夸她,香词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觉又垂下头来。
    萧子逸看着她垂下头来动作时那一瞬间勾勒出的风情,不觉又有些痴了。她身上这样不意间流洩出的嫵媚嬝娜为什么总让自己着迷?
    香词对他的心思毫无所觉,顺口又问:「大少今日和朋友饮宴,过后倒没再约着别处逛逛?」
    「他们倒是还约了几个侑酒的小娘到中瓦夜游,或许还会到一窟鬼茶坊终夜消遣,不过我是不去的。」萧子逸定定望着她:「我已经决定了,以后每晚都回家吃你煮的夜宵,绝对不再到那些地方去。」
    一个原本放荡纵情的人忽然这么一心一意地坚定起来,而且谁都看得出这是因为什么……香词只觉五味杂陈,她不能说自己心中完全没有被触动。
    但她只是轻道:「大少知道保重身体当然是好事,这些也不用特别对我说什么的。」
    「我知道我过去放纵无度,你一定瞧不起我这样的紈裤子,」趁着酒意他大胆剖白:「可是现在我真的不一样了,我会洗心革面,我会重新做人,我……我会让你看到的。」
    然而他眼中的热切让香词畏怯。
    他的改变因为她,所以她就一定要有所回应么?回应之后自己的人生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她怕,她不要再和主家有什么情丝纠葛,她只想安静度日谢绝打扰。
    萧子逸是个很勇敢的人,可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是。
    香词轻叹:「大少今天想必是很累,别多想了,早点歇下吧。」
    她起身要走,萧子逸却倏地握住她的手。
    她没有挣扎,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是挣不脱的,只是轻蹙眉头:「大少放手,这不合宜。」
    「我这辈子从来都不合宜。」萧子逸自嘲地笑了,但终于放开了她:「你休息吧,是我不对,我太失礼了。」
    香词收拾托盘走出大堂时还看到吉祥侍立在门外,吉祥看到她时脸上的神情还有些讶异,好像在奇怪今天怎地她这么快就离开大堂似的,但香词没有心情多和吉祥说什么,她转身便往厨房方向走去。
    风叶鸣廊,他手上的触感和馀温还残留在自己手上,香词一身单薄地站在秋风里,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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