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你有看见我的翎子吗?」
    玉翎笙花了一半红妆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即将要演出的翎子不知丢到哪里去。
    后台处,地方不大,狭隘的空间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子。朴实的木箱子里装着各色戏服、首饰等道具。
    一个较为魁梧的青年擦着红缨枪,不耐烦地对着玉翎笙喊道:「又再次把东西乱放啦。每次不见翎子就来找我。」
    玉翎笙吐着舌,眨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嘟起嘴,「二师兄,就帮帮你家小师弟啦,等下演出完毕后,我请师兄吃阳春面当夜宵可好?」
    「你少来啦。你带我去吃的那家阳春麵最近越来越难吃了。你的麵我无福消受。我帮你找你的翎子就是。」他的二师兄一口回绝了玉翎笙的好意。
    二师兄是玉晓鸿,担任戏班里武生的角色。然而这次他并没有戏份,而他只是负责陪团。
    他走到了摆放戏服的箱子那开始翻动里头的首饰。
    红色的绸缎、白色的流苏、黑色的折扇……
    翻了许久也没看见玉翎笙要的翎子。翎子是个头盔,上面插了两根大约五六尺的雉尾和一些点缀的珠子。
    「咦,小师弟今天演那齣戏啊,怎么用到翎子呢?」
    一道好听的男声在玉晓鸿的身旁响起了,玉晓鸿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望向他家三师弟,「文弘,你怎么在这里?待会不是到你上场了吗?」
    箱子后摆着各式武器,大刀、红缨枪、细剑、长柄关公刀等一字排开。
    「对呀二师兄,我来拿我的道具的。」语毕,玉文弘就从箱子与箱子的细缝中挤了进去,拿了一把大约一人高的红缨枪。「二师兄,我不跟你多说了。到我出场了。」
    很快的,他拿好自个的红缨枪后便匆匆离去,到前台去。
    玉晓鸿看着对方匆忙离去的背影,「真是来去匆匆啊。」尔后,他继续翻动箱子。
    最后,他终于在一个堆满花旦戏服的箱子里翻到了玉翎笙要的翎子。伸出手擦掉了脸上的豆大汗水,他带着翎子来到了梳妆台前交给正在梳妆的小师弟。
    「你呀,以后就别再把翎子压在戏服下了,这样会勾坏戏服的。那时候又会给师父念了。」
    「谢谢,二师兄。我下次不敢了。」玉翎笙吐了吐舌,接过了玉晓鸿递来的翎子。他小心翼翼地把翎子套在自己的头上,整理着。
    而他的二师兄不忍翻了个白眼,叮嚀道,「还有下次!以后,劳烦你把用好的翎子放回进小箱子里,这样就不会不见啦。」
    「知道了,知道了,二师兄。」
    调整好翎子后,玉翎笙急急忙忙的拿着自己的山水折扇到前台登场。他走得极为衝忙。后台处仅剩下二师兄在原地呆着。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又落下这些东西不收拾。」等后玉翎笙消失在布幕后,他着手开始收拾散落在梳妆台上的油彩、脂粉、胭脂等。
    黑色的原木上有着金碧辉煌的浮雕雕栏下,华美的舞台上,乐师奏响了乐器。
    篤、篤、篤、呛——
    锣鼓声敲响了。
    玉翎笙双手叉腰,左丁步站好,准备登场。
    锣鼓声一停,玉翎笙含着首,头较慢地从前方摇晃至左肩,顺势自左向后稍微仰头,重复摇晃着头部,头上的领子便随之晃动起来。
    「嘿!看招!」
    红缨迎面而来,他跟着红缨枪转动起来。
    台下传来了如雷的掌声。有的观眾还站起来喝好呢。
    然而,玉翎笙和他的三师兄没有理会那些掌心,专注在自己的打斗动作上。
    忽然间,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演出,让他们不得不停下所有的动作。
    碰——
    掛在台上的那盏大红灯笼突然掉了下来,差一点就砸中了他们两个。所幸他们两个反应灵敏,闪避了灯笼。
    「哇!今夜本大爷我不喜欢看这齣戏,给我换过另一套。」粗大的嗓音在偌大的酒楼里回盪着。台下站着一个背着巨型大刀的壮汉站在那里高喊道。
    巨大的声响吓坏了台上的乐师,乐师纷纷丢下手中的乐器抱着头逃离下台。台上仅剩下花旦玉翎笙和丑角玉文弘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巨大的声响让看戏的宾客纷纷躲在凳子下。
    刘师父从后台出来,看着大摇大摆地大汉进入酒楼,立即上前去与大汉周旋起来。对方来者不善,刘师父小心开口应对着,「大爷,请问想要听哪齣戏啊?」
    四周的气氛随着那个闯入进来的大汉变得死寂。
    「什么戏都可以,爷就是不喜欢《三大白骨精》。」
    大汉把他背上的大刀解下来,重重地扔在桌面上。而坐在那张桌子的宾客吓得纷纷逃跑,不敢与这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同坐一桌。
    「这要……」平时妙语生花的刘师父顿时不晓得要如何,乱了方寸。他不曾见过如此蛮狠的角色。大汉看着刘师父如此怠慢他,立即抽出大刀随意抓了酒楼里的一个姑娘,给抹了脖子。
    上一刻还好好的姑娘,下一刻就倒在眾人的面前,血流成河。
    「啊啊啊啊——」
    尖叫声惊醒了玉翎笙。他立即脸色刷白,倒退了好几步。因为他的举动,吸引了大汉的瞩目。
    台下的大汉立即伸出食指,指着他道:「什么戏都可以,但一定要有她出现。」
    玉翎笙倒吸了一口气,害怕地躲在他三师兄的身后,猛摇头,颤抖道:「不要,不要。」
    他把那个大汉的形象与小时候刺杀他的那个大汉给重叠了。不好的画面从沉睡的记忆中涌现出来,他害怕得直接抱头蹲下,嘴里不断重复着,不要不要这几个字。
    他的三师兄看见他这副模样当然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立即把他拉起来。然而,他失控了,四周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听不见也感觉不到。此刻的他根本无法演出。
    刘师父立即开口向大汉求情,「我家徒儿身体不适,无法演出。还望大爷另选……」
    还没把话说完,大汉就直接出手,重重的一拳落在刘师父的肚子上,把他一拳打飞了。刘师父吃了大汉的一记重拳,整个人飞扑到对面的台阶上,后背撞上那里,发出一声巨响。
    三师兄不理玉翎笙从台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面上,衝到他师父的面前。
    「师父——」
    刘师父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那禁得住大汉的那一拳,口吐鲜血。鲜血把他身上的黎色衣袍上。
    擦掉了沾染在嘴角上的鲜血,刘师父吃力地坐直身子,「文弘,我没事。快让师兄弟们换上戏服招待客人。」
    「师父!我们怎么可以……」
    没让他的徒儿继续说下去,他使了一个眼神。玉文弘立即安静下来,把刘师父搀扶起来。
    四周响起了小小的议论,交头接耳的耳语声传入了大汉的耳里。大汉蹙眉,一掌拍在桌面上,「怎么啦?不爽就给老子走,别在这里坏了老子的雅兴。」他横眉冷目一扫视,那些看戏的客人立即闭上嘴巴,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倒在地上与那位姑娘作伴。
    玉翎笙不知被谁拉进了后台。他坐在梳妆台前不断发抖。
    「师兄,现在怎么办?小师弟根本无法上台演出。而那个大汉却指定要他。」
    大师兄收紧了自己的双拳,大吼道:「不如,我们杀出去,说不定,我们六个可以制服他一人呢。」
    「不行——!」刘师父按着自己的胸膛站了起来。他怒气冲冲地搁下这句话,「要是你们不演出,死的不会是你们而是台下那些无辜的百姓。单凭你们六个就想对付他,你们可是想要比师父我先走一步?」
    「师父,你看七师弟都这样了,他要怎么演啊?」
    刘师父眼前一亮抓住,抓住了他五弟子,玉成旭的手,「不,不是要翎笙上台,小五你代替他上台。你与翎笙身形相差无几,加上你心思縝密应该可以骗过他的。」
    玉成旭整个呆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回答道:「师父,你确定?我可以胜任?」
    刘师父认真地点头道,「是的,没有比你更好的人选了。」
    「可是……我没演过花旦啊!我一直是演武净的角色。」玉成旭战战兢兢地说道。
    「不是叫你演花旦而是武旦,拿着红缨枪演打斗戏码就行了。」原本愁眉苦脸的刘师父说着说着便眉开眼笑起来。
    「就这样?真的可以吗?」玉成旭有些担忧地看着刘师父道。
    刘师父一拍案,「可行的。来,快换上戏服,别再罗嗦了。」
    前台已经开始出现了微言,吵杂的声响传入了后台。刘师父晓得要是再不让他的徒儿上台匯演后,想必外面死伤的人会更多。为了不要继续牵连更多无辜的人,他不得不逼着他家徒儿演啊。
    狭小的后台里他们忙不失地梳妆更衣,唯独玉翎笙荏苒仍然坐在妆台颤抖着。刘师父上前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翎笙,是师父。」
    玉翎笙一个哆嗦,害怕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
    「别怕,翎笙,有师父在,没人可伤你半分。」刘师父在他身侧做了下来,安慰道。
    自幼玉翎笙就十分害怕比他高达雄壮的粗獷男人。他一家老小就是被这些身形魁梧的大汉给杀害的,所以只要见到拿着大刀的大汉他便会惊吓得无法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见有任何好转。
    「师父。」玉翎笙从自己的双膝间抬起头来,露出水灵灵的大眼看着他家师父。
    「没事的。你就好好在这里歇息吧。」语毕,刘师父伸出手摸了摸玉翎笙的发顶,离开了后台。
    眾师兄换上了戏服,拿起了各自的道具,动身前往戏台。
    后台清空后仅剩玉翎笙一人在那里。
    不久,他便前台传出了的开锣打鼓的声响。戏曲随后悠悠响起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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