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到处是伤兵。营帐内到处是一片血跡。
    浓烈的血腥味把玉翎笙给熏醒了。
    微微睁开双眼,他很不适应。头部传来的钝痛,让他有些晕厥。他按着发疼的头部做了起来,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幕,他几乎吓得半死。
    营帐里,兵士们忙着搬运水盆,水盆里满满的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军医皱着眉头,不断按压着萧禹身上的伤口止血。最为疼痛的伤口并不是在肢体上的,而是在他肚皮上的那一道,深得很,血流得最猛的地方也就是那里。
    军医试了很多方法也没能将他的血给止住。这下子真的把营帐里的所有人给急坏了。要是再不止血,萧禹恐怕熬不过今夜。
    迷濛中,萧禹的耳旁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嗓音。声音很轻,也很熟悉。
    「萧禹!你不准死!你给我挺住!」
    漫天白雪覆盖了天地。
    白色的雪地上,萧禹好似看见了那抹月白色的身影背对着他,他对着他喊:「别!等等我!」
    那抹身影好似听不见他的呼叫,不断与他拉开距离,似乎要消失在雪地里。他不断追,而他不断地跑。
    也不知要如何才可以让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停下。
    于是,萧禹对着那抹身影喊道:「要是你再跑!我就死在你面前!」这句话果然奏效,那抹月白色的身影终于停下来了,一转过来,全是泪水。
    萧禹抱住他,亲暱地磨蹭着他的鼻尖,「玉翎笙,今生今世都不要离我而去,好吗?」
    玉翎笙只顾笑着,却没有回话。星辰般的双眼被黑色长长的睫毛给覆盖,没直视他的容顏。安静得像隻小白兔的他让萧禹一直抱在怀中也不挣扎。
    「笙!不要离我而去,好吗?」
    萧禹见他一直安静不语,有些急了,不禁提高了嗓音,再次问道。
    为何他都不回答他。他显然不知道自己此刻实在无意识的梦境中。梦境中一切都很美,很不真实,因为太美,而他不愿清醒。
    营帐里倒是急坏了,血终于好不容易止住了,但萧禹却依旧未醒来。军医站在床边,对着守在萧禹身边的一干人说道:「他的血是止住了,但意识涣散,只有等过了今夜才晓得他的命是否救得回来。」
    小虎、小胖、符军师以及玉翎笙无一不露出悲切的神情。玉翎笙的脸色更是苍白的毫无血色可言,心头上更是一点一点地抽痛起来。
    「要怎样才能把将军带回来?」小胖咬着自己的拳头问道。
    每个人的脸色可说难看之极。
    「都是你!要不是你,将军也不会躺在床上!」小虎一把推开了玉翎笙,不让他靠近床边。
    而在旁的符军师一言不发,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躺在床上的萧禹。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玉翎笙不死心地转向军医问道。
    军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只能做到这些了,一切还得靠他自己。要是他还有牵掛说不定会再次醒来。」语毕,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退出了营帐。
    营帐里一片愁云彷彿萧禹已经不在了。
    「我们出去吧。」符军师拉着一干人出去,唯独剩下玉翎笙一人,「你留下来多陪陪她,给他说说话吧。想必你们之间会有很多话要和对方说的。」
    符军师知道萧禹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眼前这个人。要不然也不会冒险相救。
    帐内剩下他和萧禹后,突然安静了许多。人走了,气温也似乎下降了些。没人旁人在场,玉翎笙慢慢靠过了床边,看在躺在上头的人。
    距上次或别以后,仔细想想他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了。因为那句话,而差一点就再也见不上了。是他的绝情造就这一切,还是冥冥中之有安排,他也不晓得。
    菱角分明的轮廓依旧但因失血过多的缘故,萧禹变得十分苍白却不失他那份英气的模样。玉翎笙坐在床边,低声细语道:「对不起,是我让你变成了这样。」
    「要不是我执意离开,你也不用分神牌人来保护我。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却给了我一切。给了我一个安稳的家可以高枕无忧,而我为了不想连累你,而设了个局来骗你。我们之间本来就不该相识,不该相识那么你就不会受到牵连,也就不会躺在这里。」玉翎笙对着他说了许多,纤细的手抚在他的额际上。额际处传来滚烫的热度,让他的心不禁着急起来。
    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滑落下来,滴落在萧禹的额际上。冰冷的泪与滚烫的额际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因为我的身份,我们不可以在一起,所以……」
    他才会选择离开他,以为这样萧禹就可以忘了他,好好安心的迎娶珞娜公主。
    谁知天意弄人,珞娜公主会突然离世,而引发了这场战争。
    又一滴眼泪从玉翎笙的眼角上滑下,「对不起,要不是我如此的不小心也不会被俘虏。我的身份真的不值得你来救我。要是别人知道了,你会被冠上谋逆之罪的。」
    一个是前朝王子,一个是大蓂将军。他们两个怎么可以相爱,在一起呢?
    爱上对方的那一刻就注定是场劫难。
    「别走!笙!」
    萧禹迷迷糊糊中睁开了双眼,抓住了即将扬手而去的玉翎笙。
    玉翎笙冰冷的手腕上多了一份滚烫的热度,他不忍去挣脱,只好让他抓住自己。「笙!别离开我,好吗?」
    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正在苦苦地哀求着他。他于心何忍,眼泪簌簌而下。
    轻轻把手搭在萧禹的脸颊上,玉翎笙开口道:「我不离开你,只会害了你!」
    他是一个灾星,一个天煞孤星,谁遇上他都会倒霉。
    「我不管……」萧禹迷离地看着眼前的人,像个孩子般在囈语。玉翎笙看着他的神情尽是一片柔软,怜惜。
    「这样又何苦呢?」玉翎笙强忍着眼中的泪说道。
    「要是没了你,我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萧禹对着那袭月白色的身影说道。他并不晓得梦境外的玉翎笙就在他的身边,一直陪着他,一直没有离开他。而他却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梦境。
    玉翎笙听闻后,心里就更难受了。戏子本应无情,因为多情只会自我伤害,害人害己。
    玉翎笙俯下身子抱住滚烫的萧禹,「就算没有我,你也能活得好好的。」柔软粉色的唇瓣贴在滚热的额际上,冰冷的泪给萧禹带来了阵阵凉意,他贪恋着这股冰冷,回抱住对方。
    显然的,他并不知道玉翎笙即将会离开他,并会做出一项残酷的举动。
    「好,我答应你,不离开你。」梦中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在萧禹的怀中轻声说道。柔情似水的眼睛里是萧禹的笑顏,他张开了粉嫩的唇瓣,在他的印堂上印上一个浅浅的唇印,「但你要好好活下去。」
    语毕,那抹月白色的身影便随着漫天飞散的雪花消失了。
    而萧禹泪眼婆娑,之后他渐渐清醒了过来。微弱乾涩的喉咙里发出不自然的嗓音,他张口道:「笙!」
    别人醒来多半第一句话会是要水,而他却是念着他的名字。
    看见他睁开双眼,完全清醒过来后,玉翎笙露出了笑脸,立即伸手揩掉了脸上的泪,不想让他瞧见。「禹!你终于醒了。」
    玉翎笙变得有些激动,心中不安的大石终于消失了。
    「笙!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萧禹用乾涩发疼的喉咙对着玉翎笙说道。
    玉翎笙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挣开了他的手,「我去给你倒杯水。」
    喉咙乾涩发疼的萧禹此刻并不想要什么水,而要的只有他。一直以来就只有他。
    「别离开我……」他呢喃道。萧禹很害怕眼前的一切还是一场幻影,转眼玉翎笙就会再次消失在他的眼前。
    反手拍着他的手背,玉翎笙温柔道:「我没离开你,只是给你倒杯水,去去就回。」
    玉翎笙给他倒了杯水,把人扶起来,给萧禹餵水。
    水还没进到喉咙就被萧禹给咳出来了,水喷洒一地,湿了一片。看见这样的萧禹,玉翎笙何必但又紧张呢?蹙着眉,随手抓起了掛在自己衣裙上的丝绢给他擦了一把。
    「你现在真美……」萧禹望着一身女儿家扮相的玉翎笙笑道:「……像个女儿家。」
    悄悄地推了一把,玉翎笙狠狠地瞪着他,「现在会笑话我,就证明你已经没事了。那么我也可以走了。」
    「不准!」萧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玉翎笙吼道。他用力的很,指间因狠狠抓住身上的薄衾而泛白了,「你把我弄成这副德性就想一走了之?」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玉翎笙原本紧攥着的心突然松开了,坦然了。
    「我们之间非亲非故,为何我不能就这样走呢?」玉翎笙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反问道。
    「你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你岂能说走就走。」萧禹倒是一脸自然地说道。
    玉翎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何时成了你的人?我们之间什么也不是。」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心中出现一阵抽痛。
    「谁说什么都不是……」萧禹激动地说道,激动的他拉扯到伤口,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再次裂开了,猩红的液体开始疯狂地从伤口上鑽出来,染红白色的纱布。
    「你别乱动,我去唤大夫!」触目惊心的红让玉翎笙身子抽了一下,心头的痛更为强烈了。
    「没有你陪伴在侧,我要大夫来又有何用?」萧禹忍者自己腹部的疼痛,咬牙拉住了玉翎笙的手。
    「放手,你的伤口裂开了,要赶紧处理才行!」玉翎笙试图甩开萧禹紧握的手,冷静说道。
    萧禹一个用力,玉翎笙一个踉蹌就直直跌入了他的怀里,所幸玉翎笙有顾及到他的伤口,闪开了但也让自己受伤了。
    轻蹙眉头,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声,玉翎笙自己滚到了床边,拉开了自己与萧禹之间的距离。
    「你还好吗?」
    咬着牙,玉翎笙的腰肢好像闪到了,腰际处传来了微微的刺痛。「我没事。」嘴巴上虽说没事,但他的双眼里全是泪珠。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捲缩在角落,不让萧禹触碰。好不容易地等自己腰间的疼痛淡去以后,玉翎笙才缓缓起来,扶着在旁的东西,一步一步走出了营帐。
    瞥了一眼站在营帐外的小虎,玉翎笙冷漠道:「他醒了,但伤口裂了,让人处理吧。」丢下这句话以后,他缓缓地走出了营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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