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令曦不知道常镇川想要做和不得不去做的是不是“保护国家”的宏图大志,但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挺需要保护——因为她正在贵宾休息室里,承受团队造型师严苛的批评。
    “不是尊不尊重的问题,Mars,这是晚宴的着装要求,跟要求你必须‘In  Black  Tie’是一个意思。”女造型师咬着指甲,一脸痛苦地端详着任令曦的服装,“现在来不及做太多改变了,至少衣服和鞋得换换。”
    任令曦求助地看向沙发上的常镇川。
    “可是Adele,她穿了晚礼服就不好保护我了。”
    “我可以给她换一身比较适合活动的晚礼服,但绝不是这身,作为你的女伴,她代表的也是我们竞选团队的脸面,Mars.”
    常镇川无奈,朝任令曦摆出“我努力了但我搞不定她”的表情,缓缓摊手耸了个肩。
    “放弃吧,”常镇川趁着造型师走开的空档,小声安慰她,“其实我也不想穿tuxedo,真的又紧又热。”大概是看清了任令曦的本质,常镇川给出了最有信服力的杀手锏——
    “你就当这是工作要求,我们都身不由己。”
    一提到是工作,任令曦好像也就释然了。
    在等待造型师给她摆弄新造型期间,团队顾问站在两人身前,再叁交代:“两位的称呼需要换一换,现在的称呼太生疏了,在晚会期间会让交流的宾客很别扭,我建议称呼彼此的名字会亲切一些,不然任小姐的身份更像是临时找来的陌生人。”
    本来也是,她想。
    “英文名可以吗?”常镇川知道她不太能适应直呼自己的名字,还没等令曦开口,已经率先问道。
    “您是代表联邦的总统候选人,就算只是你的女伴,还是尽量用联邦的文化交流比较好。”
    正在给令曦弄头发的造型师也附和,“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常镇川看向任令曦,征求她的意见。
    “一个名字而已。”任令曦好像也不怎么在意。
    “那我就称呼你的名字了……令曦。”常镇川清了清嗓。
    任令曦:“……嗯。”
    “嗯?”常镇川挑起鼻音。
    “我说好的。”
    在场的人都笑起来,常镇川也不例外,他索性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双手环胸朝她弯下腰,缓声引导道:“所以,试一试。”
    任令曦坐在椅子上,发梢还被捏在造型师手中,自然也没有什么避让这个视线的空间。
    实在搞不明白,一个外表看上去这么正气凛然的人,为什么此刻认真的眼神会有一种侵略十足的味道。
    任令曦把这归功于一个少将久经战场的胜负欲。
    “试一试能不能自然地叫我名字。”他唇梢微弯。
    任令曦叹了一口气。
    “——知道了,镇川。”
    慈善晚宴开场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任令曦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应酬,不过得益于小时候跟随父亲工作的机会不少,成年后偶尔也会有工作需要必须参与的时候,她对这种正式场合还算能够应付自如,本身就是出身高层的千金,她的言谈举止自然恰到好处,再加上落落大方的性格,赞赏她的人只多不少。
    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见有人夸她和常镇川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毕竟,在此之前常镇川对外并没有公布过任何对象,这是他退役后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携带女伴出席,场间有许多人都在传言,任令曦是不是常少将的秘密恋人。
    任令曦扫了一眼各个角落里熟悉的身影,原本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个被委托,原来其他同事也暗暗掺插其中。
    只有那个人……
    应该不会来了吧?连请柬都没有,现在找余Sir应该也过了时间。
    “常先生,门口有人忘带请柬,他说是ABO调查科的。”常镇川随身的助理上前悄声对二人道。
    任令曦心下一跳,“有说名字吗?”
    “好像说叫……钱乐?”
    任令曦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常镇川转脸看她,“是调查科的吧?”
    “是我同事的名字,”任令曦点头,“不过,还是亲眼确认一下比较好。”毕竟是保护总统候选人这样的大事,不能听一个名字就随意放行。
    “你可以去看看,我也做不到把帮我的人拒之门外。”
    任令曦犹豫了片刻,“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吧,我还有要保护你的职责。”
    常镇川一愣,笑道:“我都给忘了。”
    他们本来就离宴会的门厅很近,走了没几十米,已经到门厅入口的罗马柱下。
    不远处,一个男人正在和入口处的接待人交谈,余光瞥见令曦,立马两眼放光——
    “令曦!”
    任令曦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看似扶着常镇川,实际上却是反过来,帮助他往台阶下走了两层。
    其实这种正常的行走对常镇川而言并没有困难,但她还是下意识做了,而且她做得不着痕迹,甚至如果不是他心思敏锐,可能也察觉不出来。
    常镇川无声地看了看她。
    钱乐松了一口气:“哎哦,还好你在,我刚才叫阿胜,阿胜说他们说的话也没用,余Sir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你啊,这么重要的晚宴你都可以忘记请柬,”任令曦抿唇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也没加班费,进不来就干脆回去呗。”
    “那怎么行?”钱乐给她秀了秀自己一身人模人样的正装礼服,“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打扮好了,人生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活动。”
    “你又不是来玩的。”任令曦赶紧给他使眼色,又对常镇川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同事钱乐。”
    钱乐视线一直被令曦吸引,直到此刻这才注意到她身后侧的男人,吓得赶紧立正行礼,“常、常少将!”
    常镇川失笑,偏头给他示意身后的场合,“这是晚宴,你作为宾客别行礼,我现在也不是以军人身份出席。”
    “是是是——都听少将的。”钱乐紧张得牙尖打颤,“少将我……”
    “先进去吧,门口太显眼也不一定安全,而且已经耽误他面客的时间了。”任令曦阻止钱乐继续追星。
    钱乐才意识过来,连忙点头,“好。”
    “钱乐。”
    钱乐随着两人刚走一步,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倏而清醒,“我给忘了,令曦。”
    任令曦转过头,在看向钱乐之前,余光先一步瞟到了台阶下的人影。
    “我还带着一个人呢,”钱乐的声音飘进她耳朵里,“小贺刚帮我去车上找请柬……就这家伙害得我迟到。”
    任令曦居高临下,和夜色里的贺云朝遥遥相望。
    常镇川也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宴会厅入口的门外是一个花园,今夜所有的石栏和小径上柔光荧荧的花园灯全都点亮,比起宴会厅里的灯火辉煌,这一方昏昏的光色反而将人的轮廓勾勒得雅淡、浪漫。
    贺云朝插着兜站在石阶之下,一身利落的黑色也因为光影而柔和。
    很奇怪,明明他气息沉静,站在那里几乎就能和夜色融为一体,可是任令曦依然会觉得——
    她眼前这个人的存在感……好强烈。
    她和贺云朝视线交汇,心跳不受控加快。
    不过任令曦脸上波澜不惊,说话的情绪也很寻常,“贺云朝,你不会要人请上来吧?”
    就是之前待人接物都挺亲和的一个人,眼下带了一点好似错觉的戾气。
    常镇川若有所思,目光淡淡落在了台阶下的贺云朝身上。
    贺云朝一步步踩着石阶走上来,一点也没有被人等的自觉。
    “令曦姐,”他将手中的邀请函递给钱乐,“晚上好。”
    明明在戗驳领塔士多礼服的映衬下,眼前贺云朝比往常更显得身姿挺括,哪怕在她下一节台阶也比她高出半个头,可是他依旧温吞又青涩,讲话时甚至都没有直视她,叫了她的名字,就微微敛眸。
    行事懒慢,偏偏态度又装得温驯,你都没办法指责这个混蛋。
    “那是钱乐的邀请函?”她问。
    “我的我的。”钱乐哪里知道两人什么情况,自己抢答。
    “啊,是。”他说。
    任令曦:“你的呢?”
    钱乐:“哦他啊……”
    贺云朝:“我没有邀请函。”
    任令曦:“没有你怎么来了,还迟到?”
    钱乐索性面无表情地闭嘴,反正也没人在乎他。
    就在常镇川和钱乐都以为这个人会因为尴尬干脆掉头告辞的时候,贺云朝却很无辜地抿了抿唇——
    “因为有人想要我来。”
    “大晚上给请假的我打了电话,刚才还在给我发消息。”
    钱乐感叹:“余Sir好执着啊。”
    任令曦:“……”
    幸好钱乐没注意到此刻他前后一男一女之间,潜伏在表面之下的暗潮汹涌。
    当然,钱乐没注意到,不代表其他人注意不到。
    先察觉自己有些出格的任令曦连忙转头对常镇川致歉,“对不起,又耽误你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常镇川却只是饶有兴味地唇角轻扯,“不会。”
    “镇川,这位也是我在调查科的同事,贺云朝。”
    闻言,贺云朝却轻轻挑了挑眉梢——
    “镇川?”
    *      *      *
    上一秒:镇川,下一秒:同事,贺云朝。
    贺云朝:
    —寒心。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双更,前面可能写得有点长了,但是又不知道删哪儿好,于是你们将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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