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 作者:流花烟雨

    萍末(下)

    庶出 作者:流花烟雨

    萍末(下)

    “小姐你看!”离正房还有二、三十步,青杏忽拽了容琳的衣袖往树后隐身,容琳莫名所以,一头被她拖着走,一头顺着她眼望的方向往前看,正瞧见弄影和沐云在廊下站着,沐云似是要走,弄影伸手拦着不让,不知说什么,只看到头上的步摇晃动不停。

    见不过是两个人说话,青杏就那么如临大敌的,容琳叹气,“青杏——”青杏对弄影的成见深蒂固,已到了看见她就皱眉的地步,容琳说了两回,她都是口里答应,过后故我,容琳也只能压着她别在弄影面前露出来就是了,只今日弄影并无招惹之处,青杏却还如此,也未免太孩子气了。

    “她这两天老缠着沐云姐姐,也不知让沐云姐姐做什么,难为得沐云姐姐整天无打采的,金桔姐姐说晚上还听见她哭!”青杏不等小姐再讲道理,先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她只恨前儿个没听见她们都说了什么,不然也不用怎么问沐云姐姐都问不出个头肚,干替她着急还帮不上忙!

    “哦?”容琳倒未看出沐云的失常,听青杏说了才觉出这两日是没怎么见着她。知青杏虽冒失些,却是不打诳语的,因点头道,“我知道了。”若有所思地再往廊下看过去,可就清风穿堂空无人了。遂想着过后再问。

    容琳这边儿想着过后再问,可还没得着空儿和沐云坐到一处,弄影先就找上她来,“姐姐,你还在恼我吗?”

    容琳原是看着日头偏西,沐云惯常这时候都在荫凉地里的秋千架上雕她的宝贝,恰巧昊瑱又来找昊琛,商议晚上去西营赴宴的事——巡按大人的差事已毕,不日即将返京,李昊瑨摆酒送行,知巡按大人好热闹,一并请了昊琛兄弟,如此一来,容琳正可以和沐云清清静静地说会儿话,遂只身到园子里去。不成想未看到沐云,反遇到弄影从园子另一头迎着过来,张口就是可怜不见的那么一句!

    容琳也有好些天未和这位小姐打照面了,一听那突如其来的话,险些没接上茬儿,好在素恬静,心头疑惑,面上还能从容淡笑,“妹妹又说笑!好好儿的我恼你做什么?”

    弄影娇怯怯地站在两步外,觑着容琳的脸色,“我那天在大娘那儿说的糊涂话……姐姐,要说我真是没脸来见你的……你要还是恼我就明白告诉我一声,我也不敢强求你原谅妹妹年轻不懂事,谁让我当着那么多人让你面上过不去?姐姐恼我也是该的……”

    容琳万料不到弄影会自己提起这一桩,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接腔,笑了笑,还未等说话,弄影已含了泪,“我就知道姐姐还在恼我!原以为姐姐看在我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厚着脸皮过来的份儿上能给我个好脸色……可……也是,我是当着人给姐姐难看的,原也该当着人跟姐姐赔个不是,姐姐,请您等我一时半刻的,我这就去请大娘、大嫂子、二嫂子和那天在场的人……”

    “妹妹说什么傻话?”看弄影说着说着真要转身去找人,容琳不得不上前拉住她,“姊妹之间说几句玩笑话,轻一句重一句都难免的,过了就过了,谁还总去计较?你又何苦记在心里?”

    “姐姐,我不是玩笑话!”弄影眼中泪意犹在,直直看了容琳,竟是认真得很,“我是故意那么说的!”

    弄影这话不亚于石破天惊,饶是容琳再能担事,也不由得愕然当场,弄影却是打定主意要据实而言的,看着容琳的眼眸,不闪不避,“姐姐,我是个什么人,你是知道的,从来都是只许我胜人、不许人强过我的,为这个,爹娘也不知说了我多少回,我也是诚心要扳着自个儿的,姐姐你该能看出来,我这回来和从前有多少不一样?!”她看了容琳,容琳点头儿,刚要开口,弄影却摇头续道,“可一看那么些人都对你好、都围着你转,我小心眼儿的毛病就又犯了,就想着怎么能和你争宠、能压你一头,也管不了什么话了,只想着怎么痛快怎么说,却没想到把姐姐害了……枉你还对我那么好!姐姐……”

    弄影还要往下说,容琳赶紧摇手阻止了,“妹妹快别说这样的话!你能这么说,姐姐已是欢喜得很了!”她确是欢喜,觉着弄影能如此至少说明她的诚挚,至于害不害的,也是弄影多虑,家中人早知道了的事,又能对她有什么损伤?既无损伤,弄影又何需自责?

    容琳所言正合弄影的预料,尽力压着心头的得意不露到面上,心道你也就是这么个蠢材了,三句好话就忘了东郭先生怎么上当的!心里想着,面上可就做出无限感佩的样子望了容琳,由衷赞叹,“姐姐……你的心真让妹妹汗颜不止!难怪大娘和嫂子们那么厚待你!我也是可笑到家了,竟然对姐姐不服气,我有什么能比得过姐姐的?也敢这么不自量力!”

    弄影自批自贬,容琳哪能由着她说?忙岔开道,“妹妹快别说笑了!对了,你我也别净站在这里了,不如咱们去房中坐下说话?”沐云怕是不出来了,还是别等了,过后再说吧。弄影既来找她,那她也该有所回应,免得弄影觉着她不热络,再想到别处去,可就存下新的疙瘩了。

    容琳伸手相邀,弄影正中下怀,迟疑片刻,却退了一步,“不必了,姐姐!”她摇头,笑容勉强,“我还是别去讨人嫌了!”

    容琳一听这话就是有所指的,不用费思量即知青杏的不满被她看出来了,再掩饰反显得虚假,遂笑道,“妹妹说什么?谁敢嫌你?我的丫头么?那必是犯浑了,我过后好好管教她们……”

    “倒不是丫头,青杏和金桔也还好。是那身份不同寻常的姑娘……”说了这一句,弄影像是自悔失言,忙掩了口,只在袖上露出两只眼看了容琳,不知想什么。

    她的欲言又止听得容琳心里“咯噔”一声,立时想起青杏的话,淡淡地瞥了弄影一眼,象不经意地道,“沐云怎么了?”

    容琳直接点出沐云来了,弄影倒不能再装,吞吞吐吐道,“没怎么……只是那位姑娘的派头大得很,看着像是主人,也不知谁撑的腰……”不识抬举的丫头,好心好意帮她却推三阻四的,那就别怪她林弄影翻脸无情!

    “是么?”容琳轻轻蹙眉,沐云并非骄矜的人,如何给弄影这样的错觉?“妹妹……”

    “无事,姐姐,许是我多心,觉着那位姑娘是对府上有企图的……哎,姐姐,咱们去荡秋千可好?看谁荡得高?”

    “妹妹有雅兴,我奉陪好了!”容琳只做未听出弄影的欲擒故纵,偏不追问,引着弄影往秋千处去——弄影为何要中伤沐云她猜不出,也不想猜,只对沐云的人品,她有十成十的把握!

    “姐姐,你快加把劲儿啊!”年轻女子的笑声透过轩窗送进小楼上的书房,浓眉大眼的李昊瑱闻声冲书案后的人挑眉,“三哥,谁?”听那娇俏的笑声,不会是林大小姐吧?

    昊琛也挑眉,表情和昊瑱如出一辙,“你说能是谁?”只容琳说是去找沐云的,怎么和弄影在一起了?那位小姐这一向与容琳生分许多,听今儿这语声却是亲热有加,她何时尽释前嫌的?

    等了一霎未听到容琳的回音,昊琛二话不说从椅上起身,昊瑱也跟着他来到廊下,兄弟俩凭栏往院中一望,只见秋千架上两道俏丽人影,一个坐在那儿慢慢悠着,正侧首看着另一个越荡越高,发丝飞扬,裙裾招展,活似一个奔月的嫦娥——弄影竟是站在秋千板上,一边儿悠得起劲,一边还鼓动慢慢悠着的人,“姐姐,你看我,你看我!你快加把劲儿,看咱们谁荡得高!”

    容琳笑着略加了点儿力,秋千摆动的幅度大了些,与弄影的高、飘则还有些距离,弄影看了不依地叫起来,“姐姐,你再藏着我就下去推你了!就算不如我,你的秋千也不会象老太婆那般哪!快点儿,快点儿!”

    弄影一迳催着,容琳不得不拿出些功夫,也把秋千悠得轻巧飘逸起来,和弄影的秋千交错着一起一落,看着就赏心悦目得很,昊瑱看了一阵,屈肘去拐昊琛,“三哥,你没和小嫂子一块儿荡荡秋千?”

    昊琛正自嘴角含笑地看着容琳的背影,被昊瑱一拐才醒及身畔有人,就收了笑意,若无其事地道,“你怎么想和沐云一起荡秋千?”眼看着昊瑱结舌,这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闲心!问你,这两日你惹沐云生气了?”听容琳说沐云有些不对,也不知什么缘故。

    “沐云”两字象有魔咒,昊瑱一听就收起了嬉皮笑脸,正经得都不像他了,“你借我个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好了,还敢惹她生气?!”神鬼不惧的昊瑱竟然也会苦笑!

    昊琛看看他,把手搭上兄弟的肩膊,“我说让她去跟沐云把话说开,你偏犟……”

    “不用!”昊瑱没把话听完就打断,足见有多坚持,“你快让小嫂子省些心吧,我和沐云的事,我自行处置!”深深地看了昊琛一眼,似有话要说,却忽又咧嘴笑了,“小嫂子还是把心思都用在你身上的好,省得……”

    省得怎样昊瑱没说出来,昊琛已一掌拍在他肩头,“放肆!”笑骂了一句便又转头看向园中,这一眼却看得肝胆欲裂、魂飞魄散!

    园中,树色未改,花影依旧,只他李昊琛亲选的秋千索子忽然断裂,正荡往高处的容琳象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昊琛喊了一句什么没人听清,昊瑱只看到他纵身上了楼栏,借着一蹬的冲力如鹏鸟般从楼上飞扑向园中,回过神时只看到被他蹬断的栏杆象动物呲出的白牙,森然可怖,昊瑱不及细思,也从那缺口纵身跃下,却在落地时觉着心凉了半截:三哥虽在他前面,和小嫂子之间还是相隔太远,远得就算他会飞,也赶不及去接住急速下坠的小嫂子……

    昊瑱的绝望影响不到昊琛,他浑然忘我地往前冲,眼看着昊琛孤注一掷般地只顾向前,昊瑱再也想不了其他,跟在后面甩开了大步,模糊地想着,一切,尽人事、听天命,尽人事、听天命……

    昊琛兄弟拼了命地要抢在容琳落地之前救回她,却有人比他们快了一步,从小径上冲出来的人堪堪在容琳将要坠地的一瞬赶到,略把她往前平推,卸去一些坠落的力量,继而几乎是以自己的身躯垫在下面,接抱住了容琳!

    昊琛站在丈余外,眼睁睁地看着因为冲撞力太强而滚在地下的两个人,似乎全身的力量都已消失不见,然而仅是那么一瞬,他随即又如旋风般地卷过来,一把自跪坐起来的人怀中揽过他的妻,小心地低唤,“容琳……”

    容琳惊魂未定,勉强瞪大眼,辨认出昊琛焦灼欣喜的脸,心头一松,展开了一个没有血色的笑容,“将军……”想说不碍的,却刚一张口就因甫然的放松而失去了意识……

    昊琛大惊,伸手探了她的鼻息,知是惊厥,忙抱起她对得了消息陆续赶过来的人下令,“酒!水!大夫!”抱着容琳就要往楼里奔,忽看到垂落的牛皮索子、秋千板,眸光一寒,看了昊瑱,“老四!”

    昊瑱心领神会,“明白!”牛皮索竟会齐儿断裂,着实古怪!对着昊琛一点头儿,神色谨肃,“放心!”他知道该怎么做!

    昊琛点头,再未对旁人说话就抱着容琳冲回楼里……

    眼帘里昊琛的靴子急速地离开,耳畔杂沓的声音也全都随着他远去,犹自跪坐在地的沐云对自己笑了一下,小心地以手支地欲待起身,只觉擦破的手掌一摁到地上就是火辣辣地疼,肘弯、膝盖怕也是摔破了,竟然无处不疼,连心,也在疼……

    看着垂头坐在地下的人,昊瑱眼中的情绪变了又变,终于无声地叹了口气,蹲过去,搀扶起那也是疲力尽的人,“站好!”犹如对军中的兄弟般,让她屈膝、举臂,查看有无大伤。沐云沉默地一一照做,也不抬眼,也不在意掌上的血痕。昊瑱苦笑,揽了她的肩膊,声道,“你吓傻啦?一句话没有!你救小嫂子时的神哪去了?”

    沐云像是被他的大嗓门叫回了神智,瞥了他一眼道,“去帮我看看小马在哪儿!”刚到园子里就看见容琳的险象,光想着要去救她,手里的东西随手就扔了……也不知扔到哪儿摔坏没有……“还有刻刀!”能救回少夫人,别的都值得了……今天若是少夫人有了不测,将军只怕……也是怪事,好好的秋千怎么就能断了?难不成是雨水还能沤烂牛皮的东西?

    疑惑地抬眼,正看到弄影在秋千架下望着她,眼中的神情,竟让沐云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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