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心里的惊涛骇浪落了:原来是这种道德高尚的陪|睡。
    是他思想肮脏了。
    “剑谱你都还记得吗?”江月白忽然问。
    一通含情脉脉的废话里面,他精准抓取到了“剑谱”两字。
    对方无言。
    “除了《秋水问枫》,你还记得其他剑谱吗?”江月白追问。
    穆离渊望着他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眸底的光芒消失不见,含情脉脉的语调变得有些冷硬:“忘了。”
    江月白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情绪变化,依然继续问题:“不至于一点都记不得吧?”
    “我去睡了。”穆离渊松了他的手。
    垂幔撩开又落下,身形消失,远处床榻微响一声,便再无动静了。
    江月白松了口气,摸黑坐下,又摸黑倒了杯冷茶。
    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故意岔开话题装不明白——不管对方是真因为他们之间有情深一段,还是别有其他目的,都对肌肤之亲不用避讳,可是他不一样。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他而言这只是个陌生人,他不该冒犯,更没兴趣往别的方面发展。
    只有责任。
    江月白喝了口茶,思索了一下,又给责任里加了一点别的——他还挺喜欢那双眼睛。
    其余的,就没有了。
    不知不觉间,江月白把一壶茶都喝光了。
    最后给自己下了一个定论:他确实很有渣男潜质。
    小圆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胡话,江月白一句也没有听清,只听到声音软软的,让他想到了糯米元宵。
    明天让师傅做点糯米糕,小圆或许会爱吃。江月白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长夜漫漫着实无趣,得用胡思乱想来打发。
    坐了一会儿,江月白起身朝内室走。
    离近点好听清小圆到底在说些什么梦话,给无聊时光增添点乐趣。
    刚伸手拨开垂幔,小圆的软糯声音却消失了。
    只剩下离得极近的、压抑的呼吸声。
    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整个人已经被放倒在了榻上!
    这力气也太大了。
    江月白缓了口气:“怎么不睡。”
    穆离渊压低了嗓音:“等你呢。”
    “别这样,”江月白听出了这种嗓音里的危险,试图用小圆来阻止当前的情境朝更危险的方向发展,“孩子还在......”
    “不在了。”穆离渊俯身靠近了些,“把他抱走了。”
    “这样,你听我说,感情这种东西需要慢慢培养,”江月白握住对方的手,一点点把它从自己肩膀上往下推,耐心劝导,“不差这一晚上,你先让我起来。”
    “可我忍不住了。”穆离渊垂望着他的眼睛里显出些无辜,低头到几乎鼻尖相触的距离,语调里是浓浓的缱绻迷恋,“我好想你......想了很多年了。”
    江月白推下去了对方一只手,又去推另一只,敷衍道:“往后相伴的时间有的是,等我接你上山,我们日日都可以在一起......”
    “我不要以后,只要现在。”穆离渊一把抓住了他不安分的手,气息都带了微喘,“以后你总要再把我忘了,一次又一次,对不对?”
    这倒是真的。
    “是我亏欠你。”江月白正人君子地说,“所以不能再欺负你。”
    “我不介意。”穆离渊一只手便按住了他两只,微乱的呼吸略显语气急切,“你可以尽情欺负我。”
    江月白:“......?”
    怎么感觉这人有点变态。
    “孩子有一个就够了。”江月白放缓了嗓音,用半是调侃的语气说,“我不忍心你再受苦。”
    “可我觉得还不够。”穆离渊闻言忽然弯了下唇角,似乎在笑,眸色里透出些若有若无的恶劣来,“小圆太会捣乱了。我想再生个女儿。”
    江月白一边耐心劝导对方,一边还要防着对方来解自己衣扣,奈何双手被压着手腕按在了一旁,转眼间衣衫颈口便敞开了。
    对方的呼吸顺着这道开口滑进他的肩颈,有些凉,还有些痒。
    “生什么生,”江月白不知怎么就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地叹气,“别闹了,快睡吧。”
    穆离渊真的停下了动作。
    不动了。
    他记起上一次江月白这样轻快的笑。
    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
    他们在月下喝酒,江月白说那是他发明的紫藤酒。
    喝完了酒,依依惜别,他心痛得泪流满面,江月白却一点都不伤心,反而笑得轻快,说:“相伴不在朝夕,而且我还有渊儿陪着我。”
    他那时很嫉妒“渊儿”,后来却觉得“渊儿”是个可怜鬼,根本不值得嫉妒。
    他得到过江月白轻快的笑,渊儿没有得到过。
    只得到过痛。
    那些扭曲的痛恨在江月白眼中,不过是在看一个可怜人为爱发疯。
    越是发疯,江月白的眼神就越是从容,甚至满意,把他的心都逼出了血。
    可血流成河的心里却觉得江月白很迷人。
    江月白不笑的时候很迷人,笑起来的时候更加迷人。
    不论是清冷浅淡的笑、温柔无奈的笑、还是轻快愉悦的笑......
    每一种都有每一种的韵味。
    “师尊......”穆离渊几乎是祈求着说,“你别走......”
    江月白身子一僵,被身上人忽然的泪眼朦胧弄得有些无措。
    他不敢笑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别再走了......”穆离渊俯身枕在江月白的胸口,听到了不急不缓的心跳,闭上眼的时候,看到了水天氤氲一片。
    载着江月白的一叶孤舟远远消失在云烟里。
    他们连挥一挥手的告别也没有。
    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也是如此。
    江月白怀里躺了人,一时间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以示清白地放在身体两侧。
    没一会儿忽然感到胸口凉凉的,湿了一大块。
    他有些头疼。
    这人赌气已经很难哄了,流泪就更麻烦了。
    “我不走。”江月白只好温声安慰道,“今夜不走,以后也不走。”
    虽然他知道这些承诺是在胡扯。
    “那我可以吻你吗。”怀里的人忽然抬起了头,水痕未落的眼睛亮晶晶的。
    江月白并不觉得这句请求和他的上一句承诺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没回答,对方也没等他回答。
    吻已经落了下来。
    毫无章法可言。
    像个吃到好东西的小孩子,急切热情过头地啃咬。
    江月白被堵得难以呼吸,觉得下一刻就要窒息晕过去。他微微曲指,想要挣脱,却被对方更深入地十指相扣——每一点不算用力的反抗都成了一种主动的调|情。
    他不敢用力反抗,怕控制不好力度弄伤了对方,但对方吻了唇又去吻颈,吻了肩颈又要向下,而且似乎对他的身体和衣带系法很熟悉,不用低头去看,只单手摸到一挑便解开了......
    眼看事态就要失控,他终于在想要不要动手把这人反压在床上制服住,然后再结结实实捆起来——
    谁知对方倒率先软了手腕,松开了他的手。
    穆离渊解了他的外衫,却没再做什么,只拉过一旁的薄衾将两人一起蒙了进来,而后乖巧地枕着他的手臂闭了眼:“你抱我睡。”
    江月白:“......”
    他很想把这个人掀下床去,但怀里很快传来了平稳安睡的呼吸。
    他被吻得呼吸不畅,胸口还在急剧起伏。
    作祟者居然已经满脸清白无辜地枕着他手臂睡了。
    有这么不见外的人吗?
    长夜渐渐恢复寂静。
    江月白平躺着缓了一会儿,低头去看,只看到怀里人被揉乱的长发,还有随着平稳呼吸微颤的长睫。
    长而密的眼睫,和小圆的很像。
    小圆长得很可爱。江月白其实一直很有想捏小圆脸的古怪冲动,还想拽一拽小圆的长睫毛。
    小圆不在,江月白伸手拽了一根怀里人的睫毛。
    床幔微敞着,窗外的星光透进来一点。他将睫毛拿在眼前,两指搓着让它旋转。
    是有弧度的,还有深浅。根部是深的,尾稍是浅的,像一笔细致而流畅的墨色。
    玩了一会儿,睫毛掉了,床榻上太黑,找不到了。
    于是他又拽了一根。
    这根的弧度深浅与上一根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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