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都是人命,谁又比谁高贵呢?”
    这话仿佛说到了司云落的心上,她跳起来,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嘿!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御膳房的点心大师傅吧!我以后可以常来找你吗?”
    她说完才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补充道:“你做的桂花糕还挺香的。”
    闻既白愣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从腰间解下一枚令牌,递到她的手中。
    “往后你若是寻不见我,就拿这令牌给御膳房的人看,他们会知道去何处寻我的。”
    那令牌质地特别,非金非玉,上面一个“晟”字。
    司云落摩挲了一阵,问他:“晟,是你的名字吗?”
    闻既白却矢口否认:“封号罢了。”
    他用指尖戳了戳她的额间,笑意便如桃花春水一般漾开,驱散了深冬的严寒。
    “如你所言,我的名字中也有一个‘白’字。”
    他握过她的手,并不嫌弃才刚沾过油污,推开她的掌心,在她手中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认得字吗?既——白——是这两个字。”
    闻既白写完,牵过她的手指,让她将指尖合拢在手心里。
    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其实司云落早就知道他的名字,但这不妨碍她为自己的高瞻远瞩而洋洋得意。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与小白联络上了,而在御膳房有人的话,无论慕容星衍如何为难于她,她肯定也不会忍饥挨饿了!
    她这样想着,把桂花糕稍稍吹凉,才捻起一小块送入口中。
    *
    晚膳时分,玄德殿掌起宫灯,奉膳的宫女手提食盒鱼贯而入,又依照次序退了下去。
    天气寒凉,慕容星衍胃口不好,兴致缺缺地审视着桌上的菜肴。
    他先是点了道鲜笋老鸭汤,便有试菜的内侍上前,验过无毒之后,才为他盛了一碗,恭敬地递到他手边。
    可慕容星衍只尝了一口,便将碗打翻,里面的热汤尽数浇在内侍的手背之上,很快便红肿一片。
    “难喝。”
    薄唇不带感情地吐出两个字,便预示了御膳房一干人等的命运。
    宫里私下传闻,陛下自小苦惯了,反倒尝不得八珍玉食,每到用饭时刻便喜怒无常,伺候在身边的人倒霉是常有的事。
    而陛下的最爱——
    外间忽然响起一声通传:“晟王殿下到——”
    慕容星衍这才稍敛怒容,看着意态风流的少年解下鹤氅,提着红木食盒兴冲冲地上前来。
    “臣弟慕容既白,参见皇兄。”
    慕容星衍起身,实实在在扶了他一把,阴森的面上难得泛起一丝笑容。
    “你来得正好,这些朕也吃不完,不如一起用一些。”
    慕容既白将食盒打开,把置于其中的桂花糕端出来,殷勤地放到他面前。
    “还望皇兄赏脸。”
    慕容星衍用手指点了点他:“你啊,你明知道朕喜好这一口小时候的味道,旁人总是不如你做的。”
    他想了想,命内侍将烧鸡端上来,放在兄弟二人之间。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
    在慕容星衍质问烧鸡为什么没有腿之前,慕容既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拦住了他。
    “皇兄,不瞒您说,此事与臣弟有关……”
    【??作者有话说】
    1.今天依旧是喜怒无常喊打喊杀的龙龙
    2.好消息:龙龙真的把小白当兄弟!
    坏消息:小白要撬他墙角了!(一些叔嫂文学)
    3.看看明天暴君见到他的小皇后会有什么反应嘿!
    第76章 第76章
    ◎“是当我已经死了吗?!”(一更)◎
    “所以, 你的意思是,你怜悯这只鸡天生不足,所以特地叮嘱御膳房将它做成了烧鸡?”
    慕容既白深深点头:“皇兄英明。”
    这种离谱的借口, 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吧!
    但偏偏慕容星衍他就信。
    他听闻这话,只是扬唇一笑, 无端显露出几分天真来, 这样子倒是让人忆起,阴晴不定的帝王, 此时也只不过是个弱冠之年的少年。
    “你这样说了,朕自然是信的。”
    对于皇兄给予的绝对信任, 慕容既白并不意外, 但他从慕容星衍浅淡的笑意之中,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不怒自威。
    眼前之人已不再是寄人篱下人尽可欺的六皇兄, 而是屠尽手足心思难测的新帝。他顾念故旧之情, 并不代表可以允许慕容既白试探他的底线。
    深恩之下, 毕竟难负。
    *
    而罪魁祸首司云落, 已经揣着怀里的包子往回赶了。
    回去的路她已经驾轻就熟, 为了在包子凉掉之前尽快赶回去,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可在出重花门时,她一时没注意, 一头撞到了那身玄金大氅里。
    “落落?”
    被撞的人却丝毫不恼, 反而及时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
    司云落捂着被撞痛的额角, 抬眼看向面前高大的身影。
    是岑如默。
    他衣饰华贵,显然身份非凡, 虽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但司云落并不认为他还保留了先前的记忆。
    首先, 岑如默并未将她当作这宫中的奴婢, 说明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可他也没有像宫中的人一样,敬称她为“皇后娘娘”。
    其次,他身边的侍卫听见这称呼,没有半点惊讶的意思,说明岑如默有资格直呼她的闺名。
    一切合情合理的猜测串联起来,在她脑海中汇聚成唯一的答案——
    “哥哥?”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脸上的讶然。
    而岑如默点了点头,旋即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还真是……原来司空云落那位嫡亲的兄长,如今的镇北侯,名字便是司空如默。
    想到那些流言蜚语,司云落心头涌起一股怪异之感。她并不是司空云落,对司空如默可没有什么异样的感情,下意识挣脱了他的手,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既然司空如默还是选择将她送入宫中,也就说明他对于这个妹妹并无多余的想法。
    这还是司空云落入宫后,兄妹二人第一次单独相处。但司云落觉得,经过先前那一番突如其来的剖白,司空如默和她之间,理应有着丝丝缕缕的尴尬。
    反正这种事情如果是发生在她身上,她是会脚趾抠地的!
    因此,最好同她这位哥哥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免再次横生误会,让他误以为她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自认为万无一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他,就发现司空如默神色黯然,露出了伤怀的表情。
    他伸出的那只手停在半空,许久才缓缓垂落下去,似是因为她的刻意疏远而受了冷落。
    即使如此,他的语气依然是温和的,仿佛真正的哥哥在对自己的妹妹说话。
    “宫宴上的那件事波及到你,是我不好。落落还在怪哥哥么?”
    那样子仿佛只是担心她会生气,责怪于他,却没有半点厌恶或避嫌的意思。
    ……真的有人会在面对这种情况时,用伟大的兄妹情包容一切么?
    长兄如父,诚不我欺,连觊觎这样罔顾人伦的大罪都可以轻轻揭过,永不再提。
    他不提,司云落也松了口气。
    可她还没来得及应声,一旁的流刃便忍不住为主子打抱不平了。
    “娘娘是受了委屈,可侯爷在外也并不好过。方才还拿龙骧军的虎符……”
    司空如默凉凉扫了一眼,流刃识趣地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外男不得私入宫禁,只准许去往帝王所居之处。故而若不是司云落乱跑出来,是决计遇不到司空如默的。
    而他之所以求见慕容星衍,大概率还是为了她求情。血浓于水,即使旁人纷纷退避三舍,司空如默也不可能对唯一的妹妹袖手旁观。
    而龙骧军的虎符……
    司云落忽然问道:“哥哥把虎符给了慕容星衍?”
    司空如默并未否认,只温声提醒她:“宫禁之中,即使是你最亲近的夫君,也应尊称一声陛下。”
    司云落只倔强地看着他,直到他终于败下阵来,宽慰道:“龙骧军本就属都城禁军,交还陛下也是理所应当。”
    可龙骧军自数十年前便归于镇北侯府麾下,算是燕都之中为数不多可用的战力。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司空如默亲手挑选训练的兵将,如今拱手送出,也就意味着镇北侯府在燕都几乎是任人宰割。
    司云落说不出话。镇北侯府拥兵自重固然不利于朝纲,但正值两方对峙的胶着之势,主动放弃手中有利的砝码,并不是明智之选。
    更何况只是为了一个已经外嫁的司空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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