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曾经被巫术法阵侵蚀的土地至今仍是魔物横行,万幸的是当他们掀开积雪,还能找到几间勉强能遮挡风雪的老屋。
    这里距离大雪原上预言之神潋滟留下的雪碑并不远,受其影响,暴雪也更加肆虐,呼啸而过的风像猛兽的嘶嚎,一声一声搅动心弦。
    萧奕白心神不宁,虽然之前在山市的偶遇之后云潇已经帮他化解了大部分夜咒的束缚之力,甚至让最为致命的反噬也悄然转移,但是夜咒最核心的术法仍然牢牢的刻在他身上,以至于对灵力的把控始终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段日子他总是不明原因的昏昏欲睡,睡醒之后精神也完全不见好转,说是来雪原帮忙,事实上每天都只能在屋子里发呆。
    这具身体果然是因为滥用凝时之术而产生了不可逆转的恶果,这幅年轻的容颜之下,自己应该已经是个垂垂老者了吧?
    萧奕白无声叹气,为了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能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抛下,他看着岑歌想了想这几天的情况,没话找话的问道:“帝都运送过来的那批试体怎么样了?”
    “早就安置妥当了。”岑歌淡淡接话,提起这些东西也难免脸色有些阴沉,叹道,“一起五千多个吧,我检查过,个个都是怪物,现在靠安魂丸控制着,等金线之术布置完毕就一起丢进去当生魂祭品。”
    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内心却在剧烈的翻涌起恶心,厌恶的抿抿嘴,接道:“难怪陛下掌权之后也不敢贸然对高成川的余党赶尽杀绝,这么多怪物要是失控跑出去,难办啊。”
    萧奕白笑了笑,好像并不在意,接道:“最后关头能派上点用场,也算是为飞垣做出贡献了吧。”
    “哼,谁想要这种贡献。”岑歌翻着白眼瞪向他,想骂,又憋了回去,转移话题说道,“前两天赤晴联系过我,说是你弟弟他们在墟海遭遇了偷袭,蛟龙族的特殊通道‘赦生道’被意外打开,他们掉了进去下落不明,龙吟在外面守了几天,但乱流太凶险,她只能先撤退,眼下已经和赤晴会合了,她怎么说也是墟海的人,到处跑只会添乱,陛下就让他们先去大湮城找大漠侯,也好掩人耳目。”
    萧奕白一瞬抬眼,想起从睡梦中惊醒那一刻的心如刀锥,也没心思关心其他人,倒吸一口寒气:“那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没人知道他们掉到哪里去了,据说赦生道连接着其它的流岛,多半是早就不在飞垣了。”岑歌摇摇头,见他脸上除了担心还有些木讷,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对头,连忙安慰道,“你不是一贯不关心他的行踪嘛?放心吧,那家伙命大的很,不会有事的。”
    萧奕白只能低头笑了笑掩饰情绪,叨叨起来:“也不是不关心他的事,只是问了他也不会说,毕竟名义上他还是我上司,问多了不合适。”
    “也就只能是名义上了。”岑歌没好气的笑骂着,踢了他一脚,“你在风魔这些年,没少给他惹麻烦吧?说是上司,阳奉阴违的事干的还少了?”
    “行了,别挖苦我了。”萧奕白也是摆手,想挪一下椅子更靠近一点火炉,他微微一动,腰上突兀的一阵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散架一样重新倒了回去。
    岑歌好笑的看着他,嘲讽道:“怎么了?你这天天在屋里闲着也能闪到腰?多大年纪了啊,腰腿这么差。”
    萧奕白真的莫名扶了下自己的腰,奇怪的是这突然涌来的疼不像是不小心闪着腰,倒更像是被一柄利剑砍断身体。
    岑歌摇头晃脑的站起来,乐呵呵的道:“谁让你天天喜欢坐着睡觉,又不是没有床,快起来走走多活动活动吧,外头风大,你就在屋里头转转。”
    萧奕白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只是下意识拉着岑歌真的站起来走了走,他疑惑的揉着腰,那种疼痛若隐若现,若即若离,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转了几圈之后,身体真的轻松了不少,萧奕白长长舒了口气,正好转到窗边觉得有些闷,又抬手将窗子推开了一条缝。
    这下子狂风夹着硕大的雪珠从缝隙里利刃一样割过,岑歌被吹的一哆嗦,蹙眉骂道:“关上,冷死了。”
    话音未落,一抹火焰游走而至,原本还笑呵呵开着玩笑的两人同时一惊,立刻将窗子推到最大焦急的望出去。
    火焰在雪原上如飞舞的蝴蝶,最后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凝聚成型,许久未曾现身的炽天凤凰展开羽翼,它的火焰中包裹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踏入雪地的刹那,脚下的冰雪无声融化,连带着附近的天气也如春风拂面,温暖起来。
    “凤姬大人!”两人异口同声的低呼,立刻冲出木屋,凤姬笑看着两人,抬手打了个招呼,又瞄了一眼脸色不佳的萧奕白,连忙道,“进屋吧,我可不想一回来就要先出手救人。”
    萧奕白尴尬的咧咧嘴,炽天凤凰像以前一样成为她手中的长剑,也让小小的木屋不再严寒刺骨,凤姬直接拖了一张椅子坐下,见他跟过来,下意识的扶了一下腰才坐下,这微妙的动作让她心中一动,叹道:“都说血浓于水,我原本还不信这些东西,现在看来,虽然邪乎,倒也是真的。”
    萧奕白听出了背后的玄机,心头又是一阵剧烈的不安,本能坐直身体的时候腰上又是一疼,让他龇牙吸了口寒气,凤姬连忙让他坐好别乱动,一只手抬起搭在自己心口,顿时有一团明晃晃的火光从心中飘出。
    这团火焰极为特殊,在它出现之后,整个屋子里都变得闷热非常,也让萧奕白原本还因寒冷止不住哆嗦的身体很快出了一身热汗。
    “这是……火种?”岑歌也感觉到了这团火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生命之力,让破败的木屋忽然有种枯木逢春的生机。
    凤姬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手心上这团火种,解释道:“这是浮世屿皇鸟特殊的火种,相互之间也有微弱的感知,你弟弟似乎是被什么人刺了一剑,伤口是从腰部贯体而过,云潇很着急,也许是太过紧张,这种情绪的波动才被我一并知晓,不过更具体的东西我就不太清楚了,他现在在昆仑山,也不知道什么人有这么大本事,在他的师门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昆仑山?”萧奕白脸色唰的惨白,蓦然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吃惊的表情就那么显露无疑,弟弟是什么样的身手他最是明白,能令他受如此重伤,要么是极其恐怖的对手,要么就是意料之外的人,一瞬间有些失措,萧奕白恍恍惚惚的想起这一下午自己做的迷梦,下意识的捏了捏肩膀——有些奇怪的酸疼,似乎是在梦中背着弟弟走了一路,应该是小时候在骑射课上受伤,弟弟摔断了腿,被他强行拽着背回了家。
    萧奕白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有太多的话想问,但张嘴呢喃了好半天,只是轻轻的问道:“他……怎么样了?”
    凤姬摇头:“不知道,云潇并不在他身边,我是通过剑灵上分魂大法的力量才意外得知的,如果你很担心他,我可以带你去昆仑山。”
    萧奕白一惊,几乎说不出话来,默默低下头,凤姬看着他,也不催促:“我这次特意从浮世屿回来,其实也是为了中心阵眼的事情,但是在此之前,我不介意花一点时间,先让你能安心下来。”
    萧奕白在抬头的刹那,凤姬已经收回火种,那道光芒收敛之后,虽然余温尚存,却还是让他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他的双手本是平放在膝盖上,现在居然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去昆仑?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飞垣,即使也从各种书籍中听闻过一海之隔的大陆风情,但他并没有对异国他乡有多少好奇,只有昆仑,只有那个教育、培养了弟弟的昆仑山,是他心头唯一向往过的地方。
    岑歌脸色也变了变,昆仑山,那也是这么多年他一直向往的地方,那个笑颜如花的师父,就是昆仑山的女剑仙,但他只是稍稍沉默了片刻,就立刻压下了心头想一起跟去的冲动,冷静的笑了笑,推了一把萧奕白,对凤姬劝道:“赶紧把这家伙带走,反正他留在雪原除了睡觉也帮不上忙,眼下还有些事情要忙,我总不能天天盯着他,您还是把他带走吧。”
    凤姬摆摆手,在等他的决定,但萧奕白揉着手心,似乎在等着另一个人的决定。
    终于,他舒了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对着凤姬点点头,低道:“多谢,那就麻烦您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孪生
    炽天凤凰载着两人来到昆仑境内的时候,云顶之巅层层叠叠的法阵正好映照着朝霞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夺目光泽,萧奕白忍不住抬袖遮了一下视线,然后才心之所向的朝着光的方向望了过去,虽然距离还很遥远,但那样巍峨的大雪峰比魑魅之山还要广阔无数倍,寒风刺骨中夹杂着令人神清气爽的昆山净气,让他这样自幼钻研术法的人由心的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但是继续往前飞行了一会,他的面容就迟疑着凝重起来,环绕在身侧的云雾是寡淡清冷的,不知为何隐隐透出暗色,似乎是被什么邪肆之物浸染侵蚀过。
    凤姬也是随手撩拨,她掌心的火焰对魔气有本能的排斥,在拨动白云之时果不其然的是烧起细细的火花,萧奕白一惊,脱口:“昆仑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魔气?”
    “不奇怪,这股魔气和最近袭击浮世屿的力量如出一辙,多半也是那伙蛟龙捣的鬼。”凤姬并不意外,凝视着远方的昆仑法阵,又道,“昆仑山自古神力深厚,确实是会吸引很多魑魅魍魉流连其中,但是云顶之巅清气环绕,事实上也是它们敬而远之的东西,如今胆敢这般放肆的在外围伺机而动,实际是因为蛟龙族从远古魔神、破军煞星之上汲取了力量,这才首当其中,迫不及待想拿昆仑山试手吧。”
    “试手?”萧奕白似乎听出了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拖着下腮沉思道,“您的意思是……他们只是要试一试新获得的力量究竟如何?”
    “呵呵,毕竟他们煞费苦心夺得的魔神之力,也没有完全破坏浮世屿外围的屏障呢,很有挫败感吧。”凤姬摆摆手,笑意里带着几分嘲讽,但目光还是严厉而谨慎的,“云潇已经连续杀了两只修行高深的大黑蛟,墟海的侵略之举屡次遭遇挫折,想来也是如丧家之犬,军心涣散了,要是能趁机偷了昆仑山,岂不是能振奋人心?毕竟昆仑对云潇而言,应该是远比陌生的浮世屿要重要吧。”
    萧奕白尴尬的咧咧嘴,摇头:“这是想釜底抽薪?可要真的偷了昆仑山,他们岂不是更加得罪了千夜和云潇?本来就已经对他们动了杀心,这不是火上浇油,自寻死路?”
    “你不会还想跟一群疯子分析利弊讲道理吧?”凤姬咳嗽了两声,眉头一皱,“怎么可能还有和解的余地?从他们杀害叶小姐和三郡主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可能和解了,你弟弟肯松口放过墟海的平民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至于我妹妹……她要真的失控大开杀戒,我保证墟海连一只水母都不会留下。”
    萧奕白啧啧舌没有接话,凤姬沉默了片刻,闪烁的双眸中隐有无法言喻的担心,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指着远方说道:“正好上天界的蚩王也隐居在昆仑山,我想借此机会拜访一下,云潇身上掺杂的黑龙之血太不稳定了,在她彻底被那条心魔蛊惑之前,我必须想办法做出应对。”
    “上天界……”萧奕白微吸了一口寒气,蹙眉,“上天界可信吗?”
    “不可信。”凤姬笑了笑,感觉自己说话也是前后矛盾,抓了抓脑袋叹道,“但是没办法了,至少澈皇对那滴混进去的龙血束手无策,所以就算是不可信的敌人,我也有亲自拜访的必要。”
    这样无可奈何的解释,让两人同时沉默了许久,萧奕白低头抚着手背,看着皮肤上还若隐若现的五星内心更是五味陈杂——那时候在山市他就已经感觉到云潇有些不太正常了,那种不易察觉的危险因素深埋在笑吟吟的容颜背后,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帮着化解了部分夜咒的束缚,甚至将凝时之术带来的术法反噬,都悄然的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弟妹……”萧奕白神思游离,忽然抬头望着远方,认真的道,“要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您尽管和我开口就是,我们兄弟二人,亏欠她太多了。”
    “呵……”凤姬淡淡笑着,蓦地回过了神,“她也不是要你们回报的人,她对你弟弟,真的是一点回报也没有要求过,我真的是不明白,那家伙到底哪里好,值得她那么奋不顾身,要是换成我,一个一去不复返音讯全无的男人,再见面不给他两剑就算客气了,怎么可能还对他死心塌地,蠢得没救了。”
    “毕竟长的好看嘛!”萧奕白赶紧捏了捏自己的脸,随手勾出一面灵力的镜子,看着里面自己的模样认真打量了几眼,不由得笑了笑,“是吧,这张脸还是很好看的嘛!你们这种小姑娘呀,都喜欢好看的。”
    凤姬被他一语逗笑,直接抬手就敲碎了镜子,骂道:“少在这自恋了。”
    谈笑间,气氛也缓和了不少,炽天凤凰绕过一座巨型雪峰,顿时高空的风就轻缓了不少,视线变得豁然开朗,巍峨壮阔的山门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萧奕白暗暗心惊,真的是悬浮在天上的建筑!亭台楼阁、宫殿广场,甚至还有银河一般串联起来的清气,宛如人间仙境,是这般不可思议!
    他在风魔多年,曾奉命调查过一些关于“飞天”的计划,其实在天权帝执政期间,帝王也曾经以一些宫殿作为试验品,尝试利用法术抬升另其漂浮在半空中,然而这需要非常深厚的灵力支持,即使是祭星宫,集所有大法师之力,最长的记录也仅仅是让三座宫殿在五十米高的地方漂浮了半个月,之后祭星宫得出结论,凡人之力无法长久维持,只能寻找到当初坠天的那份力量加以利用,才可能让皇城脱离主体大陆,飞升天空。
    大宫主随后做出更加精准的推断——只要牺牲周围四大都,天域城就可以独自回归。
    这种荒诞的试验放到今天,他自然是清楚那只是辰王假借魔物地缚灵之口编织的幻梦而已,但是真的到了昆仑山,见到这样悬于天际的场面,心中还是久久难以平复。
    凤姬的目光却已经往下方幽暗的深谷望去,那里有一抹青光,似在指引她前去。
    炽天凤凰分出一道幻影载着萧奕白飞向山门,她则转了个方向,又嘱咐道:“你自己过去吧,你和萧千夜长的一模一样,他们应该能认出来。”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一个人被送到山门之前,近看之后萧奕白才发现那些层层叠叠的法阵足足有八层,在最外围还有诛邪剑阵的金光梵文一直如水般环绕整个昆仑派在流动着,就在他疑惑为何昆仑之巅会是这种如临大敌的状态之时,耳边“嗖嗖嗖”的蹿出几声诡异的声响,本能的警惕让他立刻在袖中将风神凝聚成型,眼角的余光也赫然扫过从山门内一跃而出的几道矫健身影。
    一出手,他就知道对方是昆仑的弟子,风神刻意收缓了力道,没等他自我介绍,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反而主动收手上前,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嘀咕起来:“萧师兄?你、你醒了?你的伤这么快就没事了呀,怎么不好好休息跑到这里来了?你放心吧,那只黑蛟被你打伤之后跑的无影无踪,根本不敢露头!这里有我们几个守着,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快回去吧!”
    萧奕白顿了顿,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弟弟是双胞胎,要是弟弟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过他,那么眼下将他认错也就情有可原。
    他也有些好奇的看着这几个昆仑弟子,年纪都不算很大,出手的剑术也很一般,应该只是普通的弟子,虽然都是一身白底蓝纹的长袍,倒也谈不上什么仙风道骨,但是面容上的英姿正气又真的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萧奕白若有所思,他自幼在复杂的帝都生存,知道一颦一笑都不可轻信,直到今天站在云顶之巅,面对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弟子,他才意识到——原来人的浩然之气真的可以从眉宇间毫无掩饰的表露出来。
    他尴尬的笑了笑,轻咳了几声将风神收起,其实弟弟回到飞垣之后对昆仑山的所有人都是闭口不谈,如此推断,他少年在昆仑山的时候,必然也是对飞垣的所有人闭口不谈,那么肯定,也包括自己这个孪生兄长。
    对方奇怪的看着他,显然眼前这张前不久才见过的脸气质上有些微妙的差异,他暗暗抿了一下唇,忽然有点心虚的和旁边的师兄弟们互换了一眼神色,然后又再度上上下下打量了萧奕白几遍——不对劲,这个人白衣如雪,披落的长发随风轻轻飘起,只是微笑着不说话,却看不出真正的用意。
    “该不会是魔物变得吧!”终于,弟子按捺不住的重新拔剑,紧张的怒斥了一声。
    萧奕白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俯首作揖:“在下萧奕白,是千夜的孪生兄长,听闻我弟弟受了伤,特意前来看看他。”
    “啊?”弟子呆呆脱口,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双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紧盯着萧奕白一动不动,然后所有人心有灵犀的吸了一口寒气,异口同声的发出同一句疑问,“他还有个哥哥!?”
    萧奕白扶着额笑的直不起腰,果然和他猜的一模一样,好歹是亲生大哥吧,就真的从来也没有和同门提过。
    顿时气氛就尴尬起来,几个人交头接耳嘀咕了几句,其中一个还将信将疑的走过来认真检查了一番,直到确认这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没有魔物的气息之后,他们几人的眉头同时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半晌才支支吾吾的给他指了个方向,萧奕白拱手谢过,脚不离地朝着手指的那座山飞速掠去。
    众弟子面面相觑,这样飘忽如魅的身影,不借助剑灵就能轻松的点足踏过云端,怕是几个大峰主也不过如此吧?
    第六百三十二章:兄长
    萧奕白穿过几座大山,路过习剑坪和步莲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放慢脚步好奇的打量了一会,眼下或是为了防止外围蠢蠢欲动的魔物进犯,这里并没有弟子在练剑,但是虽然一片空旷寂静,反而让整个建筑显得格外壮阔,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人能在如此环境艰险的大雪峰之巅开山立派,真的是让人为之震撼。
    他是在论剑峰的广场上才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环视了一圈,刚才山门处那几个昆仑弟子所指的方向的确是这里,怎么也是空无一人?
    这座山有种说不来的冷清,让他情不自禁的环视着,似乎每走一步,都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沉重的碾过心头。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忽然从不远处的房间里冒出来一个头,看着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一手拿着团扇,另一只手还捏着白纱,袖子裤脚都是卷起来,见到广场上的人一下子惊得跳起,张大嘴巴支支吾吾了好半天,然后立马丢下手里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围着他转了一圈。
    萧奕白本想问一下弟弟在哪,对方一脸惶恐的对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左右张望了半天,像做贼一样拽着他来到树后,显然是认错了人,凌波压低声音手舞足蹈的道:“萧师兄你怎么跑出来了?师姐说了不让你下床的,她最近心情可差了见谁都没好脸色,你不要这时候跑出来撞枪口,一会被她看见肯定连我一起骂了!”
    萧奕白啧啧舌,他虽然是第一次来昆仑山,但弟弟的几个同门是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会他立马就明白凌波口中的师姐是什么人,凌波见他一副笑眯眯毫不介意的样子,虽然也感觉这个人有那么一点古怪,但他也没想那么多蹑手蹑脚的牵着萧奕白的袖子就往屋里头走,还忍不住嘀咕抱怨着:“最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姐本来就对你有怨气,千万、千万不要再惹她了!”
    “好。”萧奕白竟然也鬼使神差的点头答应了,凌波歪着脖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努努嘴自言自语的道,“师兄你怎么了呀,虽然师父和师姐都说你的腰伤很严重,肩胛骨也碎了,可是应该没伤到脑子吧?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就连笑起来都和平时不太一样。”
    说罢,凌波耸了耸肩膀,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寒颤,就在此时,背后飞来一包药,对准了他的后脑勺直接就砸了过去,凌波“哎呦”了一声,不用回头就感到一阵怒气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吓得他立马捡起掉在地上的药包,赶紧皮笑肉不笑的咧嘴打招呼:“师、师姐您回来啦,累不累呀,先去屋里头坐会,我给您倒杯凉水润润嗓子……”
    “少在这拍马屁,不是让你盯着他别让他乱动吗?”唐红袖根本就不领情,劈头又将另一包药扔在了他脸上,没好气的指着还在烧火的药炉子骂道,“跟你说了一万次,煎药的时候人不能离开,你每次都乱跑,再这样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让你这辈子就坐在药炉子前哪也去不了!”
    “别别别,师姐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回去盯着药炉子!”凌波屁颠屁颠的讨好,暗搓搓对萧奕白使了个眼色,临走还不忘小心的打着手势,嘱咐道,“少说话,别回嘴,记住了啊!”
    唐红袖正在气头上,原本鹿吾山的病患就已经让她忙的分身乏力,偏偏掌门还将萧千夜单独送到了论剑峰,以至于她不得不两边奔走,然后才把凌波拽过来打下手。
    掌门的苦心她能理解,毕竟那时候重伤昏迷的萧千夜看着像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如果被其它弟子看到,难免又是要掀起流言,这种外敌入侵的关键时刻,能少一桩事都是好的。
    半人半兽……唐红袖心中疑惑和惊疑并存,忽然想起那年他和云潇两人失足坠崖之后的事情,总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什么微妙的关联。
    思绪一片混乱,让她烦躁的抓了抓脑袋,也没看清身边的人不是萧千夜,指着他鼻子训道:“你又是怎么回事?我走之前应该警告过你不要乱动的吧?你不要以为自己身体比正常人恢复的快就可以乱来,真要落下什么风湿腰腿疼,等上了年纪有你好受的,滚回去躺着,再让我看见你乱跑,连你的腿一起打断。”
    萧奕白尴尬的蹙起了眉,本想解释一下,唐红袖一直在原地踱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见他半天还杵着没动,又不耐烦的催道:“还不快去?”
    “哦……知道了。”萧奕白只能随口接了话,看了看广场对面的几间弟子房,问道,“是哪一间?”
    “嗯?”唐红袖奇怪的看着他,竟然也莫名其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望,然后才反应过来蹙眉骂道,“你没伤到脑子吧?连自己这几天在哪里疗伤都不记得了?”
    然后,她气呼呼的抬手指向了另一个方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边,好歹住了八年,总归要记得路吧……”
    话音未落,唐红袖面色一沉,终于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立马警惕的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了几遍,手也情不自禁搭在腰间剑灵上,赫然吸了一口寒气,语气一紧沉声逼问:“等等,这不是昆仑山的衣服,你、你不是萧千夜!你是什么人,竟然能闯入论剑峰,难道又是那条黑蛟的同伙?”
    “论剑峰?”萧奕白只从这句话里听到了最关键的三个字,眼眸闪闪烁烁,似乎终于明白了这里的冷清是从何而来,再环视一圈的时候,心情也变得更加感慨,“这就是论剑峰,他就是在这里长大了吧。”
    “你……”唐红袖已经要按捺不住的拔剑,就在此时,天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轻轻扣住她颤抖的手腕,又轻扫了一眼萧奕白,介绍道,“师姐误会了,这是千夜的兄长。”
    “兄长?”唐红袖的眼睛也亮了亮,比之前更加震惊,她努力在脑子里回忆了半天,忽然有些恍惚,又盯着这张和萧千夜一模一样的脸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惊讶的脱口,“那家伙还有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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