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他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披了一条毯子,刺目的阳光照入波光粼粼的东海,让他诧异的跳起来不可置信的握紧了双拳。
    萧千夜愣了一下,他的手心里真的有一抹温暖,是云潇送给他的小小坠子,不知何时从怀里跑了出来,正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
    “少阁主,要不您也去房间里休息吧,甲板上风大,容易着凉。”船员好心好意的提醒,给他递了一杯热水,“您都在这睡一早上了,我们也不敢打扰您,去房间休息吧,已经整理干净了。”
    萧千夜不动声色的谢过船员,心中泛起一股剧烈的担忧——上一秒他还在心中默默思考着事情,下一秒忽然意识模糊仿佛陷入了混沌,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昏睡了一个早上?
    回到房间里,云潇还在沉沉熟睡,一只手抓着被角,半个脑袋都塞进了被窝,脸庞微微泛红,他轻手轻脚的坐在床边,抚着一缕散发无声的笑了,弯腰吻落在额心。
    她迷迷糊糊的翻身,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就听见一声轻到无的叹息,本能的伸手抓住了准备离开的萧千夜,呢喃不清的念叨:“你怎么还不休息,别总是担心那些破事,你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快,快进来睡觉了。”
    他被拉进了温暖的被褥,握住她手的同时感觉到了一丝冰凉。
    那确实不是普通的宝石,是他从身体里取出了一块骨头,骗工匠是海外的东西,这才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打磨成型做成了那枚羽翼状的戒指,若是戴在别人的手上,这枚戒指会因为古代种独有的冰寒而让人在盛夏季节感到冷,但是在她的身上,只会像小溪一般透出丝丝缕缕的凉意。
    他在这枚戒指中灌入了本属于帝仲的战神之力,希望能护她周全,又希望这份力量永远不要被激发。
    心神不宁之际,云潇咿咿呀呀的黏着他抱怨起来:“我不要回细雪医馆了,红姨、红姨的药虽然管用,但是好苦啊,味觉都要苦的失效了……”
    “好。”虽然知道她只是在睡眼朦胧中语无伦次的说话,萧千夜还是温柔的给了回应,云潇也不知道到底听见了没有,继续说道,“还有欠江楼主的钱也终于可以还清了,他好烦,每次都要翻旧账,我确实还不起嘛,他们一个个上梁不正下梁歪,就知道骗我钱,连重岚、连他一个强盗头子都说我是穷鬼,哼……”
    “好。”萧千夜点点头,不由勾起嘴角好笑的摇了摇头,抱着她轻拍着后背。
    “千夜……”云潇忽然睁开了眼睛,但是已经完全记不得自己刚才发过的牢骚,不开心的嘟了嘟嘴骂道,“自己不睡觉,还把我吵醒了。”
    萧千夜被她莫名其妙一顿训,不由直起了身子,淡淡看着她提醒:“你讲讲道理行不行,我可没有吵你,是你一直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
    云潇眨了眨眼,凑到了他的身边,笑得像朵花:“好久没有抱着你睡觉了嘛。”
    他只觉得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柔软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想起这一个月在雪城的生活,忍不住笑道:“红姨每天都安排人盯着我,就怕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呢。”
    云潇脸一红,轻轻咳了一声,小声问道:“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非分之想吗?”
    他露出了一个略带神秘的笑容,压低声音:“有呀,但是我不敢,你又不肯教我那种转移的法术印记。”
    “啊?”云潇一愣,在反应过来之后脸颊更是红到发紫,支支吾吾的道,“你想学那种法术,原来、原来是为了……”
    “嗯。”他一本正经的接话,“我舍不得碰你嘛……”
    “下去!”话音未落他就被云潇一脚踹下了床,她抓着被角偷笑,冲他狡黠的眨着眼睛,“胡说八道。”
    “真的!”萧千夜拍了拍灰,强行揭开被褥又钻了回去,他低唤着她的名字,眼中带着她看不懂的神色,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这样简单的幸福,他一秒也不愿在睡梦中浪费。
    第1039章:柳暗花明
    商船在午夜靠岸,是个年轻的海军战士过来迎接,看着像是焦急等待了许久,即使眼睛已经有了明显的黑眼眶,但一看见船停泊下来就立刻提起精神朝着船梯小跑过来,云潇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本还笑意盈盈,这会难以控制的发出一个无奈的叹息,松开了一直轻挽着的手臂,将他往前推了过去:“你先去忙吧,我还想再睡一会,就在这艘船上等你回来。”
    “阿潇。”萧千夜喊住准备回去的云潇,朝她伸出手,“一起来吧。”
    云潇受宠若惊的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眼睛瞪得滚圆的海军士兵,绞着手没有回答,萧千夜索性走上前把她拉了回来,笑道:“你睡了一整天怎么可能还睡得着,正好这件事我也想你帮我理理头绪,一起吧。”
    她偷偷笑了一下,牵住那只伸向自己的手,两人一起回到海军分部,还没进门,一股烟草味顺着海风吹入鼻腔,海军士兵尴尬的挠挠头,小声指着旁边的房间解释:“萧阁主,宣武将军和罗会长都在里面等您了。”
    怎么想这股烟草味也不会是那两人发出来的,萧千夜若有所思的推门而入,顿时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望过来,房间虽是开了一个小窗透气,但满屋烟雾缭绕,只是往前踏入一步他就被呛得直咳嗽,又听左侧传来一个女人的轻笑,带着几分玩味几分调侃,正抖着一支大烟枪吞云吐雾的朝他挑了挑眉,然后歪头看向他身后捏着鼻子的云潇,咯咯笑道:“将军审了我一天,会长又审了我一天,这都第三天了,又换了什么人继续审问吗?”
    她衣着华贵,容貌娇艳,只是手里握着的那杆烟枪和雍容骄傲的气质产生了截然相反的感觉,萧千夜给云潇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大步走上前直接推开了所有的窗子透气,罗陵贪婪的呼吸了一口清新的海风,拍着胸脯仿佛终于活了过来,连忙介绍:“薛掌柜,这是我们军阁的少阁主。”
    “哦?”她这才面露几分惊讶之色坐直了身体,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啧啧叹道,“脸这么年轻,头发怎么回事?生病、还是中毒?特意把我找到这来,该不会是要给少阁主问诊吧?”
    罗陵摆摆手,累得连商人标志性的假笑都懒得装了,他从帝都回来之后原本就在东海岸附近,作为东冥八大商行的会主,他是东海岸新入驻商户的负责人,每天为了新建海港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前脚撞上机械鸾鸟和军队在海上激战,后脚又被宣武将军请到了这里说是要了解些情况,但是一晃两天过去了,这个女人愣是跟他们东扯西拉的糊弄着,好不容易等到萧千夜回来,他反正是松了口气,没好气的劝道:“薛掌柜,我请你来也不是要刁难你,碎裂之后飞垣上的伤患比大牢里关押的囚犯还要多,能遇到你们这样医术精湛的药行,我笑都来不及呢!”
    薛掌柜挑眉笑起,依旧挂着那抹不变的从容:“我已经老实交代了呀,我和文老板连朋友都算不上,每年还要给他交租金才能在巨鳌背上做生意,哎,这年头到处都不景气,我也是被人逼得走投无路才不得不背井离乡,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收留我的地方,靠自己这门手艺开了个医馆维持生计,日子眼见着慢慢好起来了,结果镜阁一纸禁令要把我们全赶出去,还没等大伙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文老板被辛摩族杀了,巨鳌也一头撞山上了,辛苦几年的店面被一只机械大鸟扫射成了废墟,亏得我运气好出来进货才捡回了一条命,罗会长,这些事情您都清楚的呀,您再怎么问我,我也没有隐瞒说谎啊。”
    罗陵眨眨眼睛望向萧千夜,薛掌柜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勾起的唇边带着一丝嘲讽,继续笑道:“罗会长,文老板私藏武器那事我们真的不知情,您要追责就去找神工坊,我就一个大夫,什么都不知道。”
    “薛掌柜就是十绝药庄的管事吧?”萧千夜主动接话,他轻轻笑了起来,伸手去拿桌子上放着的账本,翻都没翻就扔给了罗陵,“薛掌柜,我们一不是来查你的账,二不关心你和文舜有无更深的关系,镜阁准备明年在东海岸新开一条海港作为对外的贸易码头,对你们这种生意人来说,这肯定是个求之不得的机遇,所以第一批通过镜阁批准的商户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我自然相信镜阁的判断,不会对此有任何异议。”
    薛掌柜咽了一口沫,这句话听着平淡如水仿佛只是在和她寒暄客套,却不知为何让她心中咯噔一下掀起了莫名的紧张,面前的年轻人眸中微光一闪,终于开门见山的敞开了话题:“薛掌柜,中原长白山的十绝谷,你可熟悉?”
    话音未落,薛掌柜手里的烟枪就“噼啪”一声掉到了地上,惊讶的神色无法掩饰的显露在脸上,让她张大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这样的反应哪怕对方一言未发萧千夜也已经瞬间心知肚明,他弯腰捡起烟枪放回薛掌柜面前,继续说道:“其实我刚进来听见罗会长喊你‘薛掌柜’的时候就有疑惑了,十绝谷的那位神医正好也姓薛,他的大弟子名为薛商,曾经为郭佑安丞相效命多年,帮他调养身体延年益寿,八十岁的老人家了,看着也只是年过半百罢了,真让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妙手回春的医术,才能有如此枯木逢春的功效?”
    薛掌柜脸色苍白,仿佛是被这番话勾起了什么痛苦又恐怖的回忆,双唇打颤瞬间青乌。
    萧千夜观察着她脸上瞬息万变的神色,淡淡提醒:“半年前我因为一些私事去了一趟长安,郭佑安伙同魔教,勾结外敌意图谋反,已经被贤亲王绳之以法了。”
    “郭老贼死了?”薛掌柜终于有了反应,那是在听闻这句话之后本能里抑制不住爆发出来的狂喜,甚至让她拍案大笑了好一会,扬眉吐气的连续长叹了几声,萧千夜微笑的看着对方,他的眼眸中流转着温柔的色泽,似乎并不意外会看到对方露出这种大快人心的表情,“薛商作为从犯,原本是要被贤亲王一并处置的,但他说是被郭佑安胁迫,为了讨好贤亲王还特意给了一些珍贵的灵药,叫御参丸。”
    薛掌柜扭头看向他,眼里的神色已经和之前大相径庭:“萧阁主还知道什么?”
    “知道的不多,要不然也不会特意把你请过来了。”萧千夜一五一十的回答,将来龙去脉简单陈述,“当时我有伤在身,贤亲王就将御参丸分了一部分给我,回到飞垣之后,因为药效还不错,丹真宫曾对其成分进行过研究,然而始终无法复制出来,本来这事也就过去了,毕竟祖传灵药当然不可能被其他人轻易造出来,将来若有需要,大不了我再去找贤亲王要一些,结果前几日我正好在镜阁提供的名单上看到了你的‘十绝药庄’,名字这么像,我猜可能是有关系,所以才让宣武将军特意把你请过来,想具体了解下御参丸的事情。”
    薛掌柜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不知为何,眼中竟有些淡淡的酸涩,不可置信的发出一声冷哼:“只是为了御参丸就大费周章的让海军大将和罗会长亲自出面?不至于吧,萧阁主应该不是这么小题大做的人。”
    “呵呵……”萧千夜面带笑意的点头,解释,“因为我正好在调查一个黑市的卖药郎,薛掌柜开的药行,又是长白山十绝谷出身,所以就想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薛掌柜情不自禁的挺直了后背,有着无名的紧张,萧千夜趁热打铁的追问:“这个人叫解朝秀,他没有店面独来独往,但是他给文舜提供了一些非常罕见的禁药,导致那批机械的驾驶员变得格外棘手,薛掌柜是在山海集开的药行,可有关于他的消息?”
    薛掌柜微微一愣,她沉默了好一会才抬头回答:“萧阁主,你说的这个解朝秀就是江湖传闻里的‘秀爷’吧?我不认识他,但是我听过这个名字,不是从文老板的山市里,而是、而是从我师父口中听过。”
    “你师父?”萧千夜仿佛抓住了至关重要的东西,眼眸的光更是锋芒毕露,让薛掌柜背后一阵阵的发凉,一秒也不敢耽搁主动说道,“十绝谷的薛神医就是我师父,薛商是我师兄,大概几十年前……哎,太久了我也不太记得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反正那一年郭老贼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十绝谷的事情,入谷就一条隐蔽的通路,被他派兵堵死闯了进去,师父一把年纪了哪里敢和那种人作对,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给他开了很多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补药,可那老贼还是不满足,抢走了谷内一株代代相传几百年都没栽培成功的‘人参’,还抓了我师兄跟他回了长安。”
    “我是借着采药的机会逃出来的,在中原当个游医帮普通人看病混日子,前几年正好赶上飞垣开放了贸易,我跟着商队想着过来见见世面,阴差阳错就去了文舜的山市巨鳌,文老板觉得我的医术很有用,主动出资给我开了医馆,虽然他收的租金和回扣挺多,但黑市嘛,赚的也不少,我就留下来了。”
    薛掌柜尴尬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将这其中和医者仁心完全背道而驰的东西敷衍过去,瞥了一眼房间里的所有人,压低声音:“我师父说过,那株没栽培成功的‘人参’,就是几百年前一个叫秀爷的人送的,几代谷主截取了人参上的根须又做栽培,然后研制出了御参丸,那东西可厉害了,只要没断气,阎王殿门口都能给你拽回来,只可惜原株被郭老贼抢去吃了,要不然等那株成型,据说真的可以长命百岁的!”
    “这么神奇?”萧千夜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故意引导,薛掌柜一下子就凑到了他的面前,两眼放光,“真的不骗你,我小时候趁师父睡觉偷偷去看过原株,长的像人一样,还是个女人,可漂亮了!”
    “啧……”罗陵没忍住发出一声嫌弃的咋舌,薛掌柜扭头望过去,正巧看见他身边并排坐着的云潇偷笑了一下,忽然有种奇怪的既视感油然而生,她屏住呼吸呆呆看了好一会,脱口,“你你你,你和那颗人参长的好像啊!”
    所有人都吃惊的望向云潇,房间里一片诡异的死寂。
    第1040章:人参原株
    云潇也吃了一惊,伸出食指确认性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小声追问:“你确定那颗人参长的像我?”
    “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呀!”薛掌柜整个人激动的跳了起来,也不管其他人困惑的目光一个箭步冲到云潇面前捧着她的脸上下左右反复看了又看,嘴里不可置信的念叨,“小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人参再怎么珍贵,那也只是一株中药草,长得像人就算了,还是个比真人还漂亮的女人!结果今天还有更加离奇的事情,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枉我这么多年行走四方,可算是开眼界了。”
    她一边说话,还不忘用力捏了捏云潇的脸颊,嘴里惊叹连连:“活人还是长的比人参漂亮多了,真是可惜,人参的原株被郭老贼抢去吃了,要不然我真想带你回去看看,简直太像了!”
    “原株都没了,御参丸怎么办呀?”云潇被她捧着脸,只能嘟着嘴追问,薛掌柜不屑一顾的挑了挑眉,“那颗人参原株有三岁孩子那么大呢,长了几千条根须,都被师父好好养着呢,我偷偷溜出来之前特意捎了一点,现在新种出来的人参上又长了根须,还能剪下来养出新的继续用药。”
    “那药效还能一样嘛?”云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薛掌柜抿嘴偷笑,暧昧的捏住她的鼻子,“人参本来就是大补之物,就算药效大不如前,反正吃不死人,不愁卖不出去。”
    云潇嫌弃的龇牙:“亏你还自称是薛神医的弟子,卖假药是要遭天谴的!”
    “什么假药?我从来不卖假药。”薛掌柜立刻捂住了她的嘴,云潇往后缩了缩,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眼见着薛掌柜还想继续说什么,罗陵连忙笑呵呵的按住了对方的肩膀直接嬉皮笑脸的拽了出去,宣武将军正襟危坐的看着身边一脸担忧的萧千夜,目光还是情不自禁的扫过了云潇,低道:“少阁主,薛晴是十绝药庄的掌柜,根据记录,她是三年前才入驻山市巨鳌的,这几年和雪城那边也有不错的关系往来,进出的药材货物没出过什么问题,这件事您可有什么其它线索?”
    “先让镜阁观察一段时间吧。”萧千夜心不在焉的随口回话,宣武点点头,像是看出来对方的心情被搅得大为不快,轻咳一声起身告辞。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云潇揉着被薛掌柜捏红的脸,凑到他身边轻轻推了推,低道:“你在想什么呢?”
    他豁然回神,一反常态的没有出声,一抬头就看到云潇将整个脸都贴到了他的鼻尖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云潇抿抿嘴叹了口气,负手在他面前踱步走了几圈,忽然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在想魔教的那个教王?”
    萧千夜张了张嘴,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她一眼看穿,云潇摆摆手,自言自语的说了下去:“刚才薛掌柜说我和那株人参长的很像的时候,我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魔教的教王,他曾在山海集意外得到了一块沾染着火焰的补天石,不仅将命悬一线的他拉出死亡,甚至还获得了长久的生命和不变的容颜,他在祁连山的大罗天宫内雕刻的那座神女冰雕,也是从补天石中瞥见的幻影。”
    萧千夜紧握着拳,神色里只有无穷无尽的烦躁,云潇揉着他紧皱成一团的眉头,低道:“重岚也曾说过火种是从天外坠落的,如果在坠落的过程中有零星的火焰散落各处,又恰好和灵力异秉的东西相互融合,那就可以长久的保留下来,十绝谷的那株人参,会不会也是沾染了火焰之力?”
    “嗯……”他终于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气,轻握着云潇的手不自禁的用力,“薛晴说御参丸的药效非常强大,只要不断气都能救回来,如此强大的生命力,确实和火种的特性极为相似。”
    “啊啊啊啊啊,真麻烦。”云潇抱怨的抓了抓脑袋,觉得心里仿佛被塞了一团乱麻,拖着腮帮子嘀咕,“都说我是火种的传承者,可是这种散落出去的火焰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澈皇送给我爹的火种也收不回来。”
    这句话倒是吸引了萧千夜的兴趣,云潇正好转过来,留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连忙摆手口无遮拦的狡辩:“虽说火种是一种不死不灭的存在,可是它必须依赖凤凰的躯体才能生存,宿主不同,性格能力都大相径庭,阿琅老是说我比澈皇差的多,肯定也是因为宿主弱,才不是因为我不行。”
    他憋着笑听她强词夺理,没有接话,云潇心虚的瞄着他,支支吾吾的道:“现在是比澈皇差一点,以后、以后我会努力的!”
    萧千夜冲她摆手,心里微微一动,安慰:“你别担心,就算是和火种有关,我也不会让有心之人借着你的力量胡作非为。”
    云潇也露出了一丝担忧,眉峰紧蹙:“原株是解朝秀给十绝谷的,我总觉得他不是那么好心的人,而且薛掌柜说原株栽培了几百年尚未完全成熟,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千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云潇紧握着他的手,安慰道:“反正姐姐也需要御参丸治病的,正好过去好好调查一番。”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能顺着云潇的话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她舒了口气坐回窗边,月光泼洒进屋子里,正好照在消瘦的侧脸上,绽放出淡而朦胧的白光,萧千夜的目光却在这一瞬莫名凝滞,感觉眼前的女子有种即将冰雪消融的错觉,让他的心咚咚咚剧烈的跳动起来,云潇并未察觉到他神色上微妙的变化,低着头呢喃,像是在和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火种是从天外来的,都说天空的最高点是上天界,可上天界之上仍有天空,天外……究竟是哪里呢?”
    他没有回话,一眨不眨看着静坐的女子,仿佛只要一眨眼她就会彻底消失:“我娘年轻的时候曾经几度下山去找寻自己的故乡,虽说昆仑山待她如己出,可是人的内心深处,总归是有对故乡的思念吧?”
    萧千夜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小的时候一直把昆仑山当成自己的家,后来遇到凤姬姐姐,这才忽然发现自己的故乡在极为遥远的浮世屿,我第一次回去,踏上那片水天一色的世界,真的有种落叶归根的感觉,但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千夜,我……我其实对浮世屿没有多少感情,不论是当年对澈皇的承诺,还是如今对飞琅的期待,我都不知该如何回应,为什么会是我呢?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做他们的‘皇’。”
    她对着天空举起手,仿佛是想要抓住什么看不见的羁绊:“千夜,天火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都说火种是代代传承,可是我却没有丝毫关于它坠落时候的记忆,流岛传说里对不死鸟最初始的印象是‘嗜战’和‘杀戮’,那是不是说明火种从天外坠落之后,确实引起过令人惶恐的灾难呢?它到底经历了什么,会不会也有自己的故乡,会不会还有牵挂的人?”
    他的心五味陈杂,视线恍恍惚惚出现奇怪的幻影,仿佛又站在了霜寒漫天的凝渊之野,脚下是跪地求情的诸神。
    她在等待审判的降临,而他竟然真的动了恻隐之心。
    牵挂的人吗……历经数百万年,跨越境界,或许她的心中始终都还牵挂着那个人。
    说完这句话云潇才终于望向沉默不语的萧千夜,对着他清浅一笑之后忽然托腮调侃:“这是什么表情呀?吃醋了吗?”
    萧千夜僵硬的抬头,短短数秒的时间他的全身仿佛掉入冰窟,云潇咯咯笑着,伸手环住他的腰:“我娘十八岁就放下过去了,我也不会在乎更早以前发生的事情,以后我就黏着你,像小时候一样,黏你到嫌弃。”
    他只是抱着她一言不发,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东海岸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他本想直接回帝都,但看云潇喜欢海边平静简单的生活,索性也就留下来小憩了几天,终于等到萧奕白的蜂鸟传信吱呦吱呦的落到他的掌心,萧千夜迫不及待的打开,果然是他预料之中的结局——天尊帝看似如约放走了赤璋,对方也在离开飞垣境内之后送上了天工坊灵器司的地址和龙血珠的下落,在此之后,舒少白暗中追出,一切如帝王所预料的那般,根本不打算真的放他离开。
    龙血珠的事情有镜阁继续追踪,灵器司的事情倒也不急于一时,重岚口中提到的山海集十方会议在文舜死后也才开始筹备,眼下迫在眉睫必须要搞清楚的,仍是长白山那株解朝秀送的原株人参。
    萧千夜收好蜂鸟传信,心情难以言表——好不容易回了家,他却疲于奔命,都没能好好陪陪大哥和阿潇,又要再一次远走他乡。
    “是帝都的来信吗?”忽然,云潇探了个脑袋他打招呼,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抢走了那只蜂鸟,连连咋舌,“真不愧是明溪,他每次都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每次都出尔反尔!不过舒少白为什么要帮他呀,不理他就好了。”
    萧千夜摆手提醒:“龙血珠是经过商会走私进来的,镜阁去办要方便的多,舒少白是不想欠他人情吧,反正统领万兽之力可以很轻松的追踪到赤璋的位置,以他的实力过去追杀也是举手之劳,明溪是皇帝,又不是活佛,东海岸一战损失那么大,他怎么可能真的放了赤璋?相信他,还不如相信猪会上树。”
    “他还骗我钱!”云潇添油加醋的补充,掰着手指细细算账,萧千夜立刻喜笑颜开的按住她,“别算了,贤亲王给的那笔钱,加上这次缴获的文舜资产,就算是真的欠他也还清了,傻瓜。”
    云潇格格笑了起来,扑到他怀中:“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要去长白山查解朝秀和那颗人参吗?”
    “先回家。”萧千夜摸了摸她的脑袋,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嘴角还是笑意连连,“回去和大哥打个招呼,你也去看看凤姬的情况,我已经让镜阁把薛晴带到帝都去了,她手里还剩了一点御参丸,正好先给凤姬吃着。”
    “嗯。”云潇看着他,“既然帝都的危机已经解除,等舒少白回来姐姐他们应该就要回白教去了,千机宫后有机关法阵可以引出冰河之源的水,对她的身体恢复也有好处。”
    萧千夜晃着她的脑袋,把她晃得头晕眼花,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神态里的疲惫,波澜不惊的道:“我也和重岚打过招呼,让他先在碧落海等我的消息,顺便也让他留心十方会议的动向,你放心,那批龙血珠绝对不会流入飞垣的,还有天工坊,我也不会让他们继续胡作非为下去。”
    “千夜,我现在最担心的其实还是山海集的十方会议,你真的想一网打尽吗?那群人来自五湖四海,肯定都不是泛泛之辈,我很担心你。”云潇小声接话,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正好低下了头,笑了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擒贼先擒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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