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外,看见兄弟兵刃相向,谢道义的眉心微不可查地一皱。他素来知道谢陵和他不亲,这个儿子从一开始就是个意外,总是做一些超脱他掌控的事。
    今天这样的场合,他这样一打,就是明明白白地站在陆行渊那边,彻底和他们决裂了。
    谢道义心里有些不悦。
    他并不是在意谢陵的选择,而是不想他来做出头鸟,引人注目。
    “我等今日的目的是为了东皇钟,你们天衍宗要对付魔族也不是不行,但是不是应该先解决我们的事?”
    方生见天衍宗的长老一个接着一个地参与其中,连谢陵都动手了,大笑着也找了个借口卷进去。
    天衍宗倒不倒台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天衍宗的盟友。
    “大家有话好说,不要伤了和气。”慈悲合掌,念了一声佛号,冲着谢道义微微颔首,也加入战局。
    有方生和慈悲带头,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想浑水摸鱼的都摩拳擦掌,有的找了借口下场,有的直接埋头冲。
    他们加入战局,对付的不是魔族,而是天衍宗。
    原本天衍宗的大能在人数上有绝对的优势,但现在这些人一插手,天衍宗的优势荡然无存。
    谢道义面色微变,这个发展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隐晦地打量陆行渊,正好撞上陆行渊戏谑的眼神。
    在这场风波中,他和陆行渊是唯二没有动手的人。
    “仙皇大人和师无为也算是多年故交,不打算为他出手吗?”陆行渊问道,故意把故交两个字咬的很重。
    谢道义和师无为有交情,也有恩怨,在今天这种场合下,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事而来,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陆行渊之所以没动,是在等他出手。
    “你很好,是师无为低估了你。”隔着战局遥遥对视,谢道义的君子端方早已荡然无存。他这些年容貌依旧,但双鬓渐白,凌厉之色淡去他眉间的平和,“我不是师无为,我不会低估你。”
    谢道义袖袍鼓动,他抬起手,不需要花里花哨的法决,天地间的灵气就朝着他涌来,形成巨大的灵力漩涡。
    谢道义心念一动,那些灵力化为雄狮,脚踏火焰,怒吼着朝着陆行渊扑去。
    陆行渊笑了,举剑相迎。
    天地间风云变色,二人的灵力余波无差别地扫过天衍宗的广场。一时间山崩地裂,楼台亭阁倒了一片,就连此地最雄伟的大殿也是摇摇欲坠。
    真君灵力浩瀚,有些时候不需要从自身调用,抬手就能从天地间唤来,这也导致他们的战斗容易毁天灭地。
    在他们下方的弟子连忙转移位置,天衍宗的长老看着主峰崩塌,内心简直是在滴血。
    “文长老,你在看什么?我不值得你用心吗?”
    方生的话拉回长老的思绪,他的契约兽趴在他的指尖,冲着文长老龇牙咧嘴。
    文长老目光阴沉地盯着他,道:“御兽宗,佛宗,还有魔情宗……今日的屈辱,天衍宗来日一定加倍奉还。”
    “来日?”方生不禁笑出声,道:“你们还有来日吗?”
    魔族好战,天衍宗的弟子根本就讨不着好。被打的节节败退。如果不是陆行渊提前打过招呼,这会儿只怕已经死伤惨重。
    可即便有所收敛,天衍宗的损失也不小。
    修为微末的弟子魔族可以放他们一马,可面对天衍宗的中坚力量,魔族毫不留情。
    那些天衍宗精心培养的内门弟子一个个地倒下,文长老内心惶惶。
    鲜血漫过天衍宗的山峰,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
    半空中,陆行渊和谢道义结束了对彼此的试探。他们这一战没有胜负,但对于谢道义而言可能很难受。
    陆行渊的剑意很强,锋芒毕露,谢道义本是稳操胜券,最后却打了个平手。
    他成名多年,是和陆晚夜同一时期的风云人物,此刻却和陆晚夜的儿子不相上下,他想不怄气都难。
    陆行渊不关心谢道义怎么想,确定他对自己没有威胁后,抽身投入战斗中。他这一次不再保留实力,所过之处,鲜血飞溅。
    天衍宗的长老和峰主被他斩于剑下,修为的差距让那些人在他手上过不了两招。
    被抢了对手的魔将呆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没敢和陆行渊抢人,转身去物色新的目标。
    谢道义正犹豫要不要出手阻拦,四周的空气猛地一冷,随后完全凝结。雪花从空中飘落,寒意驱散阳光带来的暖意,飘散的血腥味也被冰封。
    圣人的威压笼罩天地,刚才还打的难舍难分的两拨人马停下来,陆行渊挥出去的剑被一只手截住。
    顾诀从虚空中踏出,他还是穿着那身灰色的道袍,为人清瘦,很有精神。
    天衍宗已是一片废墟,顾诀目光闪动,视线落在陆行渊身上。他用两根手指就夹住陆行渊的剑,这是圣人和真君的差距。
    陆行渊并不畏惧,看向他的眼神还带了点笑意。只不过那样的笑容并不是高兴,而是嘲弄和幸灾乐祸。
    顾诀的记忆里,陆行渊并不爱笑,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离开天衍宗后,他的笑意多了,却总给人一种淡淡的讽刺感。
    天衍宗存活的长老从人群中扑过来,悲痛道:“圣人,他杀了师宗主!”
    顾诀神色微动,目光转向废墟中矗立的剑冢,他从上面感受到了师无为的气息。
    天衍宗的剑,天衍宗的宗主,陆行渊是断天衍宗的根本。
    顾诀的神色有了变化,他留着陆行渊,留来留去留成了仇人。
    “这一次没人救得了你。”
    顾诀动了杀心,四周的寒意更重,这让陆行渊想到他小时候练剑的那座雪山。
    孤零零的,没有人情味。
    “那可未必!”
    陆行渊不需要人救,也没想过今日会有人来救他。
    他杀了师无为,就是做好面对顾诀的准备。
    顾诀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了。”
    如今世上像陆行渊这样的天才不多,像他这样既有悟性又有气运的天才就更少了。
    顾诀当然不是惜才,他只是可惜又少了一枚可以让他试探天道的棋子。
    他夹住陆行渊剑刃的手指骤然发力,一层冰霜从他指尖开始蔓延,眨眼就覆盖了破厄,朝着陆行渊的手臂蔓延。
    陆行渊心知抽不回手里的剑,他没有退让,灵力和赤雷交融,雷霆之力从剑刃上炸开。
    电弧噼里啪啦乱窜,那些雪花被电的焦黑,一点点融化。
    顾诀的手指一阵酥麻,这熟悉的感觉让他想到渡劫时的天雷。但比起天雷,这点力量过于微弱,实在是不值一提。
    顾诀面色如常,他松开陆行渊的剑,手指收缩成爪,朝着他的脖颈掐去。
    顾诀的速度太快,陆行渊来不及躲开,不能避他就选择出剑。剑光雪亮,如一弯残月,清冷肃杀。
    顾诀神情微动,抬手拂袖扫开陆行渊的攻击,迅速转身张开手掌挡在胸前。
    在他身后还有一柄剑,这柄剑从虚空中刺出来,剑刃莹白如玉,散发着象牙一般的光泽。
    顾诀实在是太熟悉这柄剑了,熟悉到他能说出剑上有多少刻痕,是它的主人何时留下,为什么留下。
    但顾诀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柄剑会对准他。
    剑刃之后,无人握剑。
    顾诀卷袖欲裹剑身,那剑咻地一下飞远,落入天际的黑衣人手中。
    那个黑衣人不知道来了多久,静静地站在天空的一角,像个匆匆过客,停下来歇歇脚,看见一场风波,便出手拦一拦。
    顾诀从她身上嗅到了微弱的天道气息,他微微蹙眉,有些惊讶。
    陆行渊适时地拉开距离,脱离了顾诀的掌控。他同样发现了黑衣人的存在,宽大的黑袍笼罩了一切,让人看不清那片漆黑下的人影。
    他心里有答案,可他不敢确定。
    黑衣人的出现完全结束了战斗,魔族收拢到陆行渊身后,小声地嘀咕,猜测黑衣人的身份。
    方生等人各自为营,没有因为刚才并肩作战就混在一起。
    谢陵和谢迟还在暗搓搓地出剑,两个人都负了伤,不肯低头,想要杀死对方。
    黑衣人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抬手一抓,一扔,谢陵就被揪着后衣领甩到陆行渊身边。
    陆行渊连忙伸手扶住他,看着他身上的伤口,眼神微暗。
    谢迟茫然地抬头,瞥了黑衣人一眼,似不满她插手,吐了口血沫道:“多管闲事。”
    黑衣人没说话,但她明显顿了一下,随后一甩衣袖,谢迟就被扇回谢道义身边。
    谢道义散出灵力接住他,看向黑衣人的眼神惊疑不定。
    现场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本该高潮迭起,却因为顾诀和黑衣人的出现,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让人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黑衣人收起佩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兜帽,清冷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听不出情绪道:“你刚才是想杀了他吗?就像当年你杀我爹娘那般……”
    毫无愧疚地把她的亲人从她身边夺走。
    黑衣人的视线偏向顾诀,她一开口,刚才还怀疑她的那些人很快确认了她的身份,是云棠无疑。
    顾诀早年逼死妻子,杀死儿子和儿媳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在场的那些前辈或多或少知道一点。
    这种话要是换个人来问,说不定满腔愤慨,心中怨恨已经喷薄而出。
    偏偏云棠问的很平静,甚至算不上是质问。
    顾诀没有回答,沉默也是答案。
    云棠毫不意外,亲情这种东西从来就不属于顾家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无情。”
    她的声音冷冷清清,透着一股悲凉之意,哪怕很是平静,也让围观的人一阵恶寒。
    顾诀负手而立,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云棠习惯这样的冷漠,没有深究,话锋一转,道:“我要见东皇钟。”
    在外人的眼里,云棠的不幸就是从东皇钟开始的。为了谋夺陆晚夜手里的东皇钟,顾诀逼她去做卧底,让她嫁给陆晚夜。她为此和顾诀闹翻,再也不肯说自己姓顾。
    她说要见东皇钟,其他人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当是东皇钟成了她的执念,她来一消执念。
    “没想到东皇钟把云夫人也引来了。”方生许久不见云棠,对她的出现感到诧异,偏头给一旁的慈悲传音,“她可是放不下当年的事?”
    慈悲双手合十,低垂眉眼。
    方生指的是陆晚夜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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