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夜就是国君与百官同乐,举办的同享仙果的夜宴。
    花盛妙想起之前大师兄按着史书念给她听的——仙人闭关休息,隆夜国的国君将长生道术授予于国有功的大臣勋贵的记载,她陡然有了一种不妙的联想。
    这个所谓的仙果,该不会就是路师兄传授给前朝国君的道法吧?
    那个仙藤又是什么东西?
    她忍不住问向剑鬼,这几日来格外沉默的剑鬼雕像,终于出声道。
    “……没有……仙藤”
    他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些虚幻的笑意。
    “……也没有……仙果。师妹还记得我先前说过的,凡人皆不可信的话吗?”
    “哈哈……遗鬼信了凡人,他辛辛苦苦地庇护着他道场中的凡人,那些凡人一开始,确实是感激他的。他们甚至主动提议要帮我们找寻师妹的踪影。”
    “可是……师妹呢……?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的师妹,他们怎么找?他们翻山野岭,他们杀了不服统领的人,他们建起了凡国,然后他们找到了什么?”
    剑鬼雕像的声音陡然低沉了下来。
    “他们真的太聪明了,最后真的‘找’到了几十个和师妹很像的凡人,还是刻意按着我们的雕像,调整过皮相的妙龄女子。”
    剑鬼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我本来想把那位国君的头砍下来的,遗鬼拦着我,我最后只来得及砍下了那个人的一只手,国君终于害怕了,痛得在地上滚,求遗鬼救他。”
    “可是,我的师妹呢……她不在那些人里,我又看不见她了,我要去找我的师妹……”
    剑鬼雕像说着说着,似乎又陷入了熟悉的梦魇中。
    花盛妙不敢再刺激剑鬼师兄,她连忙将雕像用月线裹着,放回自己的肩上,安抚了几句后,决定还是自己自力更生。
    她来到记忆中的仙宫位置,结果发现隆夜国的宫殿布局里,这里竟然是种满奇花异草的花苑,而不是她先前居住的仙宫模样。
    是桑师弟骗了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然而花盛妙并不认为桑明奇在这一点上有骗她的需要。
    最后,她决定擒贼先擒王。
    找不到玉鬼师弟,她就把隆夜国的国君抓起来,再审问。
    一路上靠着抓住的宫人指路,花盛妙顺利地潜行到那位隆夜国皇帝的寝宫。
    然而寝宫内格外空荡,花盛妙进去逛了一圈,愣是没有找到宫人说的那位正在处理政务的隆夜国国君在何处。
    然而当她走到御案旁边,不甘心地正准备搜查一翻御案下的空间,孟春邈突然牵紧了她的手。
    “师妹,不要踩中那只魔物。”
    大师兄温柔的语气如同提醒她不要踩中一袋恶心的垃圾般平平无奇,然而花盛妙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脚边。
    魔物?什么魔物?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这个疑惑,大师兄身后明亮无害的柔顺月线,陡然刺向她的身前,然后虚空般环绕成了一个圈。
    圈里没有任何东西。
    花盛妙的感知再三确认着。
    然而当她的月线,沿着大师兄的月线蔓延时,花盛妙才终于感知到了一团挣动着的,带着浓浓血腥气味的,外表柔软而带着湿润的褶皱,让人有些头皮发麻的类人型活物的轮廓。
    她艰难地出声问道。
    “你是——隆夜国的国君吗?”
    仿佛听到了什么刺激性的字眼,那团柔软活物似乎猛地用力挣动了起来。
    花盛妙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的位置似乎发出与声音类似的震颤。
    可是,她的眼睛,耳朵,还是其它感官,都没有接触到这个活物的任何信息。
    就如同在她所接触的世界里,这团活物就如同根本不存在一样。
    花盛妙试探性地朝活物的方向伸出手,她的手没有触碰到任何实体质感的穿过了那个圈,然而她尝试闭上眼,不是用身体的感官,而是以书册隐隐形成的道种“视觉”,去注视月线内的东西时,她终于能看到——
    在一片空旷近乎虚无的漆黑世界里,线条崎岖,类似于被剥下皮后,血肉筋脉暴露在外的人形,此刻低着头,注视着她已经伸入他胸口的那只手。
    花盛妙吓得立刻缩回了自己的那只手。
    大师兄冰凉的手掌,突然轻轻地包裹住了她缩回的手。
    如同大人耐心帮玩过沙子的孩童,慢慢擦干净指间的污秽一般,孟春邈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每一寸皮肤上轻轻摩挲着。
    而在那股冰凉温柔的触感拂过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的影响,花盛妙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好像干净了很多。
    但她下意识看了看大师兄帮她擦手的修长指尖。
    “师兄,你要洗一下手吗?”
    她从储物空间里捧出一罐水,大师兄接过罐子,他用月线盛着罐中倒出的水,将她的手轻轻合拢在自己的手中,然后慢慢地浸入冰凉的水中,指尖轻柔拂过她的手心手背。
    花盛妙有种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被大人引着洗手的感觉。
    不是,那位“国君”到底有多脏,才让大师兄这么郑重其事地帮她洗手?
    “师兄能看到那位国君,也能与他交流吗?他都说了什么?”
    孟春邈仍在低头,他细致地捧起少女的手,摩挲擦拭着少女粉白的指尖,温声缓慢地答道。
    “他只是,在叫。”
    “什么?”
    大师兄平静地答道:“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在尖叫。”
    想象着大师兄描绘出的,没有人皮的怪物,在黑暗中毫无意义地尖叫的场景,花盛妙的心头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他为什么这么做?”
    孟春邈给出了一个似乎有些难以理解的回答。
    “可能是,他忘记了自己。”
    大师兄的月线在本应该只有空气的圈内搅了搅,花盛妙突然能看见了,圈内若隐若现的,如同深红与漆黑翻搅在一起,星点般悬浮的颗粒漂浮着,又像是血肉上长出的畸形黑瘤。
    然而还没给花盛妙更多询问的功夫,她突然听见一群人的脚步声朝寝宫靠近。
    虽然可以用月线遮挡身形,然而花盛妙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前朝”的种种怪异之处,她本能地找了个不遮挡视野的梁柱躲了躲,顺带让大师兄带着那个人形国君也躲在了她身后。
    几位太监模样的宫人跟在一位仿佛刚刚沐浴更衣过的中年人身后,
    为首的太监尖声细语地开口:“陛下,各位仙师,已至琼月宫……”
    第185章 疯子
    ◎“师妹……不要恨我,不要再丢下我……”◎
    花盛妙已经来不及仔细听太监剩下来的话语, 她下意识地转身看向大师兄抓住的那位“人形”。
    如果这个中年人才是国君,那她和大师兄刚刚抓住的魔物是什么?
    中年人的声音中隐约泄出些烦躁。
    “知道了。你去告诉各位仙师,朕片刻就到。”
    他似乎不愿让宫人服侍他更衣,挥手就殿内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眼见着殿内只剩下隆夜国国君一个人, 花盛妙也不再犹豫。
    想到消失到现在也音讯全无的桑师弟和夏侯将军, 她选择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直接用月线绑住了那位国君, 甚至不忘堵住了他开口叫人的可能。
    然而等她来到那位国君身边时, 花盛妙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隐隐不对劲。
    她的月线扁平得不可思议,就像包住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而是一张被压薄到极点的纸团。
    她下意识看向大师兄。
    “师兄,他从命线里面逃跑了吗?”
    孟春邈轻声道:“没有,他还在里面。”
    “可为什么我感觉月线不像捆住了一个人?”
    孟春邈慢慢道:“因为师妹捆住的,不是人, 而是一张人皮。”
    刹那之间,那团被剥了皮般的魔物,与月线中只是人皮的国君, 这两者间的诡异之处,终于在她脑海中得到拼合。
    “那团魔物,是国君的血肉?会说话的这个东西,是国君的人皮?”
    孟春邈点了点头。
    她脑海中的一个疑惑得以解开, 然而更多的疑惑又涌了出来。
    为什么隆夜国的国君只剩下了人皮在外行动?
    刚刚那个太监话中说的仙师, 又是什么?
    这些仙师, 与桑师弟和夏侯将军消失的幕后黑手,是否存在着什么关联?
    花盛妙一点点松开月线, 不忘叮嘱了大师兄一句, 让他帮忙看住国君的人皮和血肉, 不要在她问话的时候让他们逃脱。
    大师兄答应了一声,慢慢松开牵住她的手。
    而在她松开月线的过程中,这位国君的人皮,似乎也非常识相,就算整个“身体”被压扁得如同一张纸,也没有做出任何挣扎或者试图逃脱的动作。
    当月线中的人皮露出单薄如纸的面容时,中年人的面容上挤出一个有些愁苦,却仿佛习以为常的笑容。
    花盛妙警告了他不能开口呼救,那人皮微微点动着,如同被微微吹得膨胀的气球,发出了如同气音般微不可闻的声音。
    “……仙师,我真的已经在……找了,可是暂时还没有消息……”
    什么仙师?什么消息?
    这张国君人皮到底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将她认成了所谓“仙师”中的人?
    如果是后者,那群仙师又在让这张国君人皮找什么?
    想到那团尖叫着,却无法被她感知到的国君血肉,花盛妙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个猜测。
    至于这个猜测不中也没有关系,大不了试探失败后她再撕破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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