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黛恍惚了下:“坠崖前,我曾和闻人一致认为此处同无烬崖极为相像,便是罡风都无二状,只比无烬崖更为幽深可怖,心中便想着此处会否也会令人生幻象,没想到竟是真的。”
    只是不知是否因为自恃有秦胥设下的役灵伞守护,此处的幻象竟如此轻易被人识破,实属异常。
    想到闻人,秦黛黛低头看了眼通讯符,她先前已给闻人敛传了音信,不知为何对方始终未曾回应。
    却在此时,山洞中陡然传来一声灵剑长吟之声。
    秦黛黛忙抬头看去,正见偷闲剑快如闪电飞了出来,围着她盘旋着,像是在催促她进入山洞之中。
    秦黛黛想到什么,快步走进山洞,却见昨夜仍勉强能坐立的少年,此刻腰身微蜷着倒在地上,双眸安静地阖着,乌黑的墨发有几缕凌乱地散在苍白的面颊上,精致的眉眼溅落了几滴嫣红的血。
    纯粹又阴邪,安宁又诡谲。
    最诡异的是,他浑身上下,竟再无半分灵力,就像……毫无气息的凡人。
    秦黛黛心中咯噔一声,指尖灵力注入他的眉心,可灵力经由他经脉内游走一遭后,颓然地消散于天地之间。
    “千叶,这是怎么回事?”秦黛黛心中骇然,“他也入幻境了?”
    千叶:“这小少君既能破役灵伞,便不会被幻境侵袭。”
    “……先魔之力须得依靠灵力而生,这小少君只怕是将自己的灵力都抽离,生生将先魔逼退了。”
    将灵力抽离?
    那与自戕有何区别?
    秦黛黛眉头紧蹙,下刻探视他的丹田,待看见那枚先天金丹仍微微闪烁金光时,心口微松:“千叶,金丹仍在。”
    “那便还能活,”千叶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黛黛,你可曾听过走马灯?”
    秦黛黛不解。
    “修士抽离灵力几欲去世前,过往会如走马灯般而过,此刻小少君躯体完好,只是灵识不知走到了识海哪一重,若能将其找回,便可生还。”
    偷闲剑倏地嗡鸣一声,剧烈颤抖着,似也在赞同这番话。
    秦黛黛看向岑望,那岂不是……要窥探他的过去?
    若探到什么秘密……
    秦黛黛心中异常烦躁,以她先前与阿望的经历,岑望的过往明显不似三界流传的那般,什么“天道宠儿”“天之骄子”。
    可见岑望面颊愈发青白,她轻叹一声,盘腿坐于地上,念起搜灵心诀,下瞬指印结出,注入少年灵府之中。
    刹那间,景象突变。
    神玄宫主殿之上,天色阴沉如泼墨,雷电于黑压压的云间穿梭而行。
    数十洞虚修者坐镇于东南西北中。
    大殿之中,绝美女子孤零零地躺在床榻之中,小腹隆起,面颊虚弱苍白,满头虚汗。
    不知多久,忽听一声婴孩啼哭划破天际,漆暗的天空,暴雨顷刻间如注般落下。
    “缚仙绳,落!”半空中,一道无情的声音带着阵阵回音响起。
    顷刻间,坐镇的数十修者手中多了一道泛着赤光的绳索,在半空织成密密麻麻的网,将整座宫殿密不透风地束缚在其中。
    而后一道熟悉的俊朗身影现身于阵法正中央,手中赤光重重压下。
    床榻上,女子眼角徐徐坠下一滴泪,手掌凭空出现一柄如冰一般纯净的冰刃。
    冰刃划断脐带,婴孩被澄净的灵力包裹着。
    “我的望儿出生便身怀金丹,好生厉害,”女子温柔地哄着婴儿,婴儿渐渐止了啼哭,然下瞬,女子轻柔地在婴儿眉间落下一吻,“往后再不要回到这里,不要让任何人找到,过好自己的一生……”
    女子温柔一推,掌心至纯的灵力顷刻变得极盛,竟裹挟着婴儿冲破众多大能的桎梏,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西北处。
    宫殿却在下一刻被缚仙绳镇压入地下,不见踪迹。
    秦黛黛怔在原地,她记得这个美丽的女子,她是岑望的母亲。
    可镇压她之人,为首的竟是……竟是靖华道君。
    没等秦黛黛多想,她的身子飞快地后退着,眼前一切变得模糊。
    等到再清晰,眼前的一切变得熟悉起来。
    六合镇。
    扔在路边脐带都未曾剪去的婴儿,还有……那个将他捡回的叫文鹤的所谓“神医”。
    这些事情秦黛黛都已知晓,可当亲眼看见岑望曾经受的那些折磨,她仍止不住地胆战心惊。
    她看着婴儿的岑望从最初双眸圆溜溜地好奇地打量着关住他的铁笼,到后来双眸变得漠然。
    她看着文鹤一日比一日癫狂地索取着他的血肉,而婴儿只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臂。
    这是她熟悉的……最开始的阿望。
    可是,真正岑望的过去,没有她。
    他一个人熬过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终于在一个雨夜,给了文鹤致命一击后跑了出来。
    秦黛黛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身板在浩瀚的天地间奔跑着,茫然不知出路。
    不知怎的,她竟想到三界皆传的“玉麟少君是天道宠儿”这番话。
    分外讽刺。
    小岑望遇见了前来寻找他的左诀长老,终究还是被带回了神玄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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