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执聿从睡梦中醒来,浑身燥热非常,睁开眼看到天花板后,他躺在床上直直盯了三秒,而后他烦躁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了。
    初春时节,这样的深夜里温度也有点偏低了些,却丝毫没有叫苏执聿的身体冷静下来多少。
    苏执聿一路从楼上下来,来到一楼客厅,打开冰箱取了许多冰块放到了玻璃杯里。
    一杯凉水下肚,他总算感觉好了些。
    他做梦了。
    又梦到方时恩,在床上和自己说很多的淫词秽语,在梦里苏执聿原本并不想亲他,但是因为手好像在对方身上忙活别的事,于是苏执聿别无他法,为了堵住他的嘴,只能亲他。
    一杯凉人心脾的冰水只能叫他身体好受一些,但是回想起来刚才的梦,苏执聿还是难以抑制的感到一阵躁郁。
    苏执聿将喝空了的玻璃水杯放到桌面上时,看到桌上他回来随手放下未来得及收好的手表。
    他抬起眼来,看到落地窗上模模糊糊映照出来的他自己的影子。
    许是这一幕刺激到了他。
    凌晨三点从床上跑下来喝冷水的样子让他感到一些不符合身份的狼狈。
    又是方时恩。
    苏执聿伸手拿起来桌上那块表,往对面墙上一摔,表盘瞬间碎裂,在垃圾桶的边缘再次碰撞了一下,然后跌落进去。
    一块价值百万的江诗丹顿就这样被心情糟糕的苏执聿发泄摔毁。
    苏执聿绝不承认他会对方时恩这样的人会魂牵梦萦,但是可能是因为他这么久以来只与他发生过关系,并且方时恩一直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很不矜持,淫荡又便宜好卖,于是苏执聿身为一个身体健康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被方时恩勾引后,会在春天的梦里会联想到这个唯一的性伴侣也很正常。
    苏执聿这样想。
    做完情绪梳理的苏执聿终于再次安静睡下,并且这一次获得了安稳睡眠钱。
    第二天一早。
    苏执聿将客厅碎掉的那块表清扫进垃圾桶里,将这块沾染了方时恩气息的东西及时清理掉后,自认重新调整好自己的苏执聿收拾好自己,西装革履,出发去了公司。
    尽管在苏执聿的印象里,方时恩一直是个难缠的货色,却没有想到这一次方时恩真的会这样安分地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
    半个月过去了,方时恩没有再出现过。
    这日从公司下班,时间不算晚。
    苏执聿和跟在他落在他身后一步距离的江卓来到苏德科技的地下停车场。
    在快要到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车前的时候,江卓明显地感觉到苏执聿在某一个位置,停顿了一下,视线也若有似无地往车前飘了一瞬。
    江卓记忆起,那是方时恩曾经蹲守过的位置。
    在被苏执聿拉黑后,联系不到金主的方时恩就会抱着腿蹲坐在车前脸的位置等待经常加班的苏执聿。
    一直以来都尽心尽力的江助理在这样的时刻,想起苏执聿训斥自己的那句话,不由感慨,凭借苏执聿这样的细枝末节处的动作屡屡透露出的内容,很难不让他在揣测圣意后,对方时恩做出来“多余的同情”的事。
    但是到底是挨过讯。
    江助理学会了装聋作哑,对于苏总这些举动,都视而不见,快到车前时,低头恭敬地帮其拉开了车门。
    回归校园生活的方时恩,找出来自己崭新的课本,还煞有其事地跟着去上了两节课。
    关于方时恩突然出现的消息很快传到辅导员那里。
    尽管方时恩所上的这所三流学校并不能交给他什么,但是这也不代表方时恩就真的可以想来就来,想旷课就旷课,还是长达半学期的旷课。
    这一天课程结束,回宿舍前,方时恩被班长通知,导员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方时恩竟然真的被劝退了。
    这话不知道是导员故意将话讲得难听吓唬自己还是如何,总之方时恩也并不是改邪归正,突然对学习求知若渴了起来,他不过是想要在学校里躲一阵子。
    一脸烦躁地从导员办公室走出来的方时恩,去学校食堂买了饭,尝了两口,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
    方时恩回到宿舍时,他的讨厌的室友已经回来过了。
    “你什么时候走啊,导员不是说学校不收你这种学生了吗?”
    方时恩语气不耐烦:“走来,别挡道。”
    “问你什么时候搬走呢!怎么回事你,成天趾高气扬个什么劲啊,瞧不上这地方还硬赖着,怎么,现在不嫌这地方脏了少爷您的鞋了。”
    “我想搬走就搬走,不想搬就不搬,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方时恩到底是忍不住了:“我交的是一整个学期的学费,住宿费我也交了!我现在就要在这里住,怎么了?”
    方时恩把从食堂打回来的盒饭往桌面上用力一丢,转过脸就据理力争道:“你也别拿到导员吓唬我,我都跟导员说了,让我退学可以,把学费和住宿费全都退给我,反正就像你们说的,我也没来上过几天,要是不退钱,别说是导员,校长来了我也要睡在这里不走!”
    方时恩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这可能是因为他曾经回来宿舍的几次都表现出来的那一副看不起他们室友的姿态惹到了他们,也有可能是因为王汀作为这间宿舍里的宿舍长,对方时恩敌意最深,别的室友跟他关系好,于是也跟着对方时恩态度不好。
    不过方时恩本身性格就不太讨喜,长期以来,对于在学校里交不到朋友这件事也习以为常,因此也不过分纠结于此。
    他一个人独来独往,在学校里安顿下来。
    每次在窗明几净,坐在前面有老师,前后有同学的大教室里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方时恩总会因为安全感十足而睡得特别沉。
    不知道是因为他按时上课的表现导员态度有所松动,还是因为方时恩叫嚣着要退钱后对他这个学生的处理还在商议阶段。
    总之这段时间过去,辅导员也没有再来找他说要他退学的事情,
    眼看着在学校里循规蹈矩生活了快有半个多月,方时恩前段时间缺的觉也渐渐补回来,随之而来的警惕心也放松了不少。
    方时恩从回来学校以后就没走出过校门口了,甚至在周末都没出去玩过什么,生怕号称已经来人不差盯紧自己的刘老板要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
    这天晚上,睡过头的方时恩来到食堂时,发现这里已经不剩下什么饭菜了。
    而且食堂的饭真的很难吃,这段时间以来方时恩一直忍受着,感到自己肠胃遭受了不小的折磨。方时恩这段时间碍于囊中羞涩,还没舍得点过外卖。
    而且学校宿舍楼不让进外卖,所有外卖都要学生绕到学校后门自己去取。
    这时候时间已经挺晚,方时恩在食堂溜溜达达了一圈,发现很多窗口都已经关闭。
    在学校里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方时恩发现自己终于还是走到了学校后门口。
    远远的,他就望见了校门口在售卖煎饼果子的摊贩。
    胃里空荡荡的方时恩无声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到底是没忍住朝前走了一步。
    “老板,要一个煎饼果子,加蛋加肠。”
    “好的,八块,稍等一会儿哈。”
    方时恩掏出来手机,扫码支付了过去。
    五分钟后,方时恩拿到了他的煎饼,又去前面的摊子买了些炸串,加一杯燕麦牛奶。
    方时恩手脖子上挂着自己的炸串,一手端着牛奶一手拿着煎饼,边走边吃。
    等又重新走回到学校后门的时候发现学校后门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别无他法,方时恩只能抄近道从前门回去。
    这近道极暗,路灯还坏了一盏,方时恩越走越是感觉不对,嘴里吃东西的动作也缓缓放慢了下来。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方时恩远远看到前方隐约浮现出来几道黑影,他咬饼的动作彻底停住。
    “方公子,你可叫我好找啊。”
    刘老板的声音响彻耳旁,下一刻,方时恩将手里东西一甩,兜头转身就朝反方向跑去。
    方时恩心跳得极快,感觉自己用了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这里路黑他跟闭着眼睛跑没什么两样,可他听到身后响起来脚步声一刻也不敢停下。
    “快,别叫他又跑了。”
    “跟上,跟上……”
    方时恩最后凭借自己灵活瘦小的身材,拐进一个窄道,藏身到了一个大垃圾桶后面。
    他躲藏在那里,捂着自己的嘴,怕自己气喘吁吁的声音溢出去分毫,心脏因为极度的紧张把胸腔撞得砰砰响。
    他心下后悔,早知道不走这条近道,一边听着外面零散的脚步声感到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神经末梢上,方时恩陷入恐惧之中,另一边又在心里祈祷,随便来个谁吧,这条近路应该会有同学路过吧,就算是时间有点晚了,但是也应该会有吧,来个人救救自己吧。
    终于,上天仿佛听到自己的祈祷,又开了个玩笑。
    方时恩左边响起来脚步声,他转头看到王汀正一脸惊愕地看着蹲在垃圾桶旁边的自己。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
    就在王汀出声的时候,方时恩瞬间惊惧地瞪大了眼,而后将手指竖在嘴唇边上,用力压低声音:“嘘!别说话!小声点!”
    王汀这时候却也是开始察觉到了不对,听到了前面的那条街道上细细碎碎搜寻人的声音。
    “那小子躲哪去了。”
    “真跟耗子似的,一个转眼人就不见了,真钻下水道去了啊……”
    “别废话了,好不容易露了头,今天可不能让他跑了。”
    几人的声音若隐若现。
    王汀站在那里看到方时恩吓得跟什么似的缩着脑袋,心下闪过什么,脸上神情变幻,幸灾乐祸,又无所谓至极。
    “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最是欠教训,叫你平时嚣张?”
    王汀换了个姿势站着,手臂抱在胸前,完全无视过方时恩脸上乞求的表情,故意大声喊了一声:“喂!我问你在这里躲着干嘛呢!”
    王汀喊完,便不顾方时恩死活地拔腿跑了。
    方时恩可能是因为紧张又蹲了一会儿,紧跟着想跑的时候因为腿麻慢了一步。
    方时恩刚跌跌撞撞跑到胡同口,下一秒就被一脚直接踹到腰上,他身子后退撞上墙,惨叫一声,跌落下来。
    “跑!我叫你还跑!”
    那男人骂骂咧咧还要上脚再踹,方时恩这时候蜷缩在地上,吓破了胆一样捂着自己脑袋。
    刘老板这时候才慢慢悠悠出声阻拦:“哎,别踹了,你看他那身子骨能受得住你几脚。”
    那男人听到刘老板的声音,动作于是停住。
    刘老板朝前走到方时恩面前,手下的人将躺在地上的方时恩架了起来,让方时恩面对他。
    方时恩身子想往后缩都做不到,看到刘老板居高临下望着自己,脸上还是挂着一副笑呵呵的和蔼面容。
    “方公子,你这么做可是叫我伤心啊。”他弯下腰:“说了让你别动心思跑,结果你跑哪去了?”
    方时恩挣扎着说:“不是,刘老板,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想跑,我是真的没钱了,你别逼我……我现在浑身上下就剩八百块钱了,你要是要我这就转给你。”
    “你打发叫花子呢。”刘老板这时候也不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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