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继续前行。
    没一会儿就到了墨宅。
    陈清扬跟在他们身后也进了宅子。
    “这个大个府邸怎么连个守门的下人都没有?”陈清扬小声的嘟囔了两句。
    这一路上也没有瞧见几个丫鬟,见到的都是用怪异眼神盯着他没打没小的一群,看起来不像是丫鬟,倒像是未出阁的小姐。
    一路上没有人阻拦陈清扬,所以他也顺利的到了唐砂院子外。
    他现在就是在纠结要不要进去,这种地方都是比较私人的,没有人家的应允还是不去的好,万一把人惹火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叶悬渊此时也在唐砂门外没有进去,唐砂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了一番,终于把那封信给找了出来。
    因为最近几个月用的书和写的东西太多,所以被压到了最下方。
    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确定是这个没错了,这才走出去。
    “王爷,你的房间在那。”看叶悬渊还站在门外,唐砂才反应过来没来得及告诉他住处。
    “那我就先去歇着了。”叶悬渊知道可能自己不太方便出面,也没要求一同去。
    唐砂点了点头,目送叶悬渊走进了屋子之后才提步往外走。
    出了院门果然看见陈清扬和自己的几个下人蹲在一处角落。
    要是自己不出来难不成他们要这样待到明天早晨?唐砂莫名觉得这陈清扬有点憨憨。
    陈清扬本来昏昏欲睡,忽然被身旁的人撞了一下:“少爷少爷,来人了。”
    陈清扬迷迷糊糊的看了眼唐砂,然后猛的站起来,头有一瞬间的眩晕。
    踉跄了两步,然后走到唐砂身前,伸出手来道:“我哥的信呢?”
    虽然很没有礼貌,倒是唐砂也不想计较,直接把信交给了陈清扬。
    陈清扬咽了咽口水,接过信的手都有些发抖。拆信封的时候还差点把信给撕了。
    他很兴奋,一是因为自己确实很想念陈旋哥哥,二是因为,其实父亲也很想念他,若此次自己能够带回陈旋哥哥的家书,父亲一定会很开心。
    陈清扬在陈家是庶子,不受到父亲的重视,父亲眼里现在只有陈庭。父亲总是说他不争气,说他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说他一事无成。没错,他就是这样的人,他若不是这样的人,他恐怕活不到今天。
    就像这次来颠城,也是在大夫人的怂恿之下来的。
    中秋之月,笼罩四野,寒光皎洁。
    即使是不点灯,也能清晰的看到那张泛黄的信纸上的一字一句。
    “我不知道谁会看到我这封信,但是它确实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而且一个私人的信,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陈清扬看了这封信的第一段,就觉得遍体发寒。有着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继续往下读起这封,陈旋遗笔。
    可能是为了让接到信的人就能看懂,所以写的基本都是白话。
    “在我选择这条道路的时候,我就料想到了结局。原本的江湖,在我心中是崇高的。英雄义气,直来直往,没有算计。所以我选择离开那个我不喜欢的,充满阴谋诡计与丑恶腐烂的皇城。那时我不知道我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可是我觉得,无论是什么,总比皇城要好的多。
    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干净与丑恶,这世上到处都充满着杀戮与血腥。我还回得去吗?我不敢回去。爹爹说我是个懦夫,确实,我逃离了那个随时可能让我窒息的家族。
    陈家没有一个人对不起我,我身为陈家的嫡长子,受到了万般宠爱,可是宠爱之下还有我承担不起的责任。我愧对陈家的此生怕都是还不了。
    我忽然很想念父亲,母亲,还有那个总是缠着我的弟弟清扬。
    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我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抛弃这里的一切,回到陈家。
    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陈家的责任我逃避了,这次我不会逃避。我不想让我的一生都生活在悔恨之中。
    我的师妹,叫墨传香,我希望她有难的时候,陈家能帮她一把,这或许是我请求陈家的最后一件事。
    无论是谁看到这封信,还请转告父亲,陈旋不求死后能归到陈家的祠堂,可是陈旋永远都是他的儿子。
    权利是每个人都想得到的,但是其实相比于权利而言,自己的原本的心才最重要。否则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陈旋一生没有留下什么,有的怕是只有一颗赤子之心。
    陈旋绝笔。”
    陈清扬看完这封信,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无法相信这封信的背后那个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从开没有像现在这般疲惫。陈家,可以说得上是陈国的第一大家族,权倾朝野。但是越是在这种大家族生存越是艰难。
    自己从小到大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视线之下,错不得一步,自己还只是一个庶子便是如此,那么嫡长子是不是就更难了?
    难怪在自己的印象中,陈旋哥哥虽然很温柔,但是从来不曾有过笑容。
    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真正的自己,并且可能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只是这样苟活着?装傻充愣的苟且活着?
    这封信其实说的内容很少,就是说了陈旋哥哥对陈家的愧疚,就是说目光要长远,不要在争斗中迷失了自己。他是在警醒父亲。
    父亲现在的权利太大,很多人都开始忌惮,民间还总是穿出一些风言风语。
    皇上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现在的这个皇帝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喜行不露于色。在为人上更是受到了不少大儒的赞赏。
    皇上说到底是皇家人,陈家说到底只是外戚。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但若是守住自己的心,千秋百代也不是问题。可是能守住自己心的又有多少人呢?
    “有什么要问的可以问。”唐砂一直等到陈清扬把信看完才开口。她猜信里面可能说了一些东西。
    “他真的……”陈清扬声音有些哽咽,一句话都没能说完。
    “死了。”
    “你如何得知?”陈清扬还抱着一丝希望。
    “亲眼所见。”唐砂答道。
    “怎么……”
    “被人一刀杀了,去年年末的时候。我想你也听说过那次江湖上的腥风血雨。”那次的事情确实闹得很大,朝廷都差点出面。可是还没等朝廷出面,罪魁祸首就已经死了。
    “他说的重要的事……是何事?”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是什么呢?
    “为了……他的心吧,一半是为了爱的人,一半是赎罪。”陈旋当初确实是为了救墨传香才出去的,但是从后面在山洞里的情况来看,陈旋对洛清尘有愧。
    “是那个墨传香?”陈清扬想起了信中的名字。
    “是。”唐砂情不自禁的多看了陈清扬两眼,这个人刚才看起来还傻乎乎的,标准的纨绔子弟,怎么现在,像是换了一个人。
    “哼!看在你这么识趣回答本少爷问题的面子上,今天抢本少爷雨花姑娘的事情本少爷就不计较了。走!”下一瞬,陈清扬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对着身后的人道。
    陈清扬带着那封信离开,唐砂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陈清扬说的每句话像是都是刻意说给身后那群人听的。生活在陈家这样的家族里面,怕是容易吧。
    唐砂摇了摇头,心里又一块大石头落地,还是她这样的日子好,潇潇洒洒,没心没肺。
    唐砂回到了院子里,然后看向叶悬渊的房间,里面还点着灯。
    卿政,楚君唯和月姣都没有再回来。叶悬渊说他们没有走,可是他们走了。
    唐砂回了自己的屋子,没有看到屋顶上那个红衣绝世的男子真痴痴的望着她的背影。
    这世上怎么会有小明这样的人呢?卿政想不通,也没想过,所以不去想。
    喜欢就是喜欢了,想得到就是想得到,就算使一点手段,自己也想得到。
    ……
    楚君唯跟着月姣出了颠城,在一片郊区的树林旁,楚君唯追上了月姣。月姣是轻功着实了得。
    “你跟着我作甚?”月姣停下了身影,语气生硬的对着问楚君唯道。
    “谈谈?”楚君唯知道月姣可能实在责怪自己。
    “有何可谈?”上面的人虽然让自己极力辅佐楚君唯,但是她也是堂堂合欢宗的圣女。
    “你是在怪我没有杀了唐砂,还是在怪我没早日告诉你卿政的身份?”楚君唯一下子直接把月姣心底所想的道了出来。
    “既然你知道,那你何必再说?”月姣忽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懂楚君唯,这个自己以为的友人其实一直都没有和自己交心,自己在她眼里恐怕只是一个玩物罢了。
    “其实无论你怎么想,或者是多恨我,都对我没有一丝影响。不过……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还是不想你受到一些无畏的伤害。”
    “你这是在提醒我还是在威胁我?你是看上那个唐砂了吧?卿政也看上了她,战王也心悦她,我真想知道她到底有哪点入得了你们的眼!”月姣情绪变得有点激动。
    “她很好,很干净。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楚君唯自嘲的笑了笑。“月姣,你为何就偏偏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了呢?卿政不是什么好人,他杀你合欢宗那么多人,你这般可对得起他们?你们宗里的人,怕是早就怨声载道了吧?”
    楚君唯猜测是对的,月姣就是因为卿政的原因,在合欢宗其实声望已经不及自己那两个弟弟了。顶着一个圣女的名头,权利已经被剥夺的差不多。
    这次上面说要辅助楚君唯,只有她闲着无事,所以这个任务自然是她来。
    她现在手里的势力,可能只剩下月姣城。
    “那有如何?杀人?我们哪个手里不是沾满了血?杀几个人算什么?我不悔!”月姣是一个偏执的人,一个偏执的人一旦喜欢上了什么东西,那么不得到这个东西就不会罢休。
    刚好,楚君唯也是这样一个人。她笑了笑道:“刚好,我也不悔。”
    “你的意思是若我动了那女人,你就要与我为敌?”月姣讽刺道。
    楚君唯没有说话,但是眼神里面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可片刻之后,杀意尽散。
    “若比罪孽血腥,怕没人比得过战王。”楚君唯道出了一个事实。
    月姣也是想起了这点有点幸灾乐祸道:“比起在那女人心中的地位恐怕你们也都不如他。”
    叶悬渊杀人无数,身上无时无刻不赢绕着一股肃杀之气,就算是端坐饮茶看书之时,也遮掩不了。
    这股气息,让靠近他的人都退避三舍,到现在为止,江湖上还没有哪一方势力敢去惹叶悬渊。
    哦,也不是没有,至少在战王刚刚立民的那段时间,因为触及了很多南塞地区很多人都利益,就有个宗门刺杀叶悬渊。
    现在这个宗门已经被永远的埋在了黄土中。只用了短短的一刻钟,一个南方最强盛的宗门,灰飞烟灭。
    “我们若得不到,战王也怕是得不到,我们都是一种人。”楚君唯深知他们这种人的共同的恶劣。
    月姣在这方面倒是看得比楚君唯清楚些:“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战王说到底,和你们不一样,他心中装的是天下,而你们,装的只是自己。他杀人能够成为英雄,而你们只能成为过街老鼠。”
    反正现在二人都出现了嫌隙,所以月姣说话也没留一丝情面。
    楚君唯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自己不想承认这点,但是这是事实,容不得她不承认。所以唐砂是因为这点才对叶悬渊不同的吗?
    楚君唯现在在思考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了。
    两人最后不欢而散,月姣怎么可能回去,而楚君唯也是暂时不想去面对唐砂。
    唐砂不会责怪自己,她知道,可是正是因为唐砂会用这种态度对待这件事,楚君唯才不想去面对。这样的态度,就在昭示着,这个人其实不在意,不在意这个人。
    ……
    他们都太看得起唐砂了,唐砂现在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难以入睡。
    他娘的这群人当自己猴耍?楚君唯想干啥呢?好玩?一边玩去!喜欢女人不是理由,唐砂自己也没能看出来自己哪里像是一个女人。
    有些事情就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想不通。说到底其实是因为,这群人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到同他们同样的位置来看待。
    在他们看来,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但着实也没错。可是他们站的位置太高了,自己不想仰着头与人说话。
    这点就是叶悬渊与他们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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