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沚没有去追,而是来到那老翁摊前,问道:“老翁可知方才那人是哪家的公子哥?”
    卖蛇翁老汉笑道:“这位公子是外来人吧?那位少爷可是我们神阙县的梁家公独子。梁家可是我们县最富的大财主了,别说我们府了,就是整个明州里都算是有名有姓的了。
    不过啊,这梁家少爷虽然是纨绔子弟,可却比那些无法无天的少爷们讲道理多了。”
    白沚点点头,看了看笼子中余下的四条蛇儿,也就只有数天的命数可活了,他叹息一声道:“老翁为何不把这些蛇送到药铺里卖?”
    卖蛇翁老汉神色一怔,道:“公子,这药铺里又怎会缺少药材?”
    “蛇类药材不是大晋稀缺的吗?难道不收吗?”白沚好奇问。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老翁道:“我们镇上的药铺都是梁家开的,包括医馆,甚至我们宣同府三皇祖师会的会首就是梁老爷。各地的药材都能买到,收的价钱极低。
    所以啊,别说蛇类药材了,就是上山采到了什么好药我们也都是留着自用。”
    白沚心中微微疑惑,却也没有再多问了,因为老翁不再开口了。
    “老翁以后还是少捕些蛇吧。”
    “你这外乡人,我捕蛇关你什么事?”老翁终于忍不住气了,问了半天原来不是买蛇的,还是来劝自己改行的。“你这后生,真是多管闲事,有这功夫不如多读读你那破书吧,不知道菜米油盐贵的人。”
    白沚闻声一抬头,双眼的瞳孔不再隐藏露出了竖直的瞳孔,盯着老翁道:“累世积福,方得善报。”
    卖蛇翁双腿一颤,浑身发抖起来,惊恐的想要逃跑却发觉自己已经腿软的走不动了,捕蛇多年几十载他见过无太多的蛇,也太熟悉蛇了,此刻他眼前那人的眼睛分明就是蛇瞳,绝对错不了。
    这……这是妖怪啊!还是蛇……蛇妖!
    在老翁恐惧之时,白沚已经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白沚牵着马,来到了一家客栈门前,看样子不小,门前牌匾上挂着的“福云客栈已经很老旧了。”
    小儿上前来迎接,热情的笑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白沚淡淡道了句:“住店。”
    小儿忙笑道:“好嘞,客官您里面请。我们客栈啊,有四等房,分天号房,地号房和人号房,都是顶好的,不知道您要哪种?”
    “天号房吧。”白沚淡淡道。
    “哎呦,客官您真有眼光,我们的天号房总共只有三间,恰好还有一间闲下来的。您的路引登记一下,小的这就带您去房里看看。”
    “路引?”白沚一愣,没住过店,还真的忘记了有这茬,手往衣袖中一掏,变出来了一张“路引”,“拿去登记吧。”
    “客官您稍等!”
    于是,在柜台旁登记,交完押金后就带入了房里,白沚说了句要好好休息,小二当即恭敬的退下。
    天好字号房确实不错,一应陈设都有点讲究,但白沚并未在意这些,他关好门后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凝神散出神念,扫向整个神阙县。
    白沚的直觉中隐隐觉得这座小县城里有些鲜为人知的东西,但似乎又没有。这种若有若无的感觉,让他不得不多心。
    神念扫过县城一处处地方,直到掌灯时分才停了下来。
    揉了揉眉心舒缓一二,白沚站起身打开三楼的窗户看向西北房,那里是神阙县最大的府邸,梁府。
    那里,隐隐透露出什么牵引他的感觉,白沚决定要前去一观。
    等到了天彻底黑下来后,小二上来轻声问了句可要用食,他为了避免引人怀疑,便叫了些饭菜送进来。
    待上完了酒和菜之后,白沚对小二道明日再来收拾碗筷,然后关上了门,打开窗户一转身便消失而去。当他再现身时,已经站在了梁府门外。
    梁府的门前,还悬挂了一方八卦驱邪镇妖宝镜,门前还有两个护卫守着。
    白沚身形一晃,伸手一点白光覆盖住了宝镜,看来这梁财主还是个讲究的,若真是什么小妖一闯只怕都要被这八卦宝镜给镇出原形来。
    白沚缓缓走向关上的门前,两个护卫丝毫没有动静,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穿墙越壁走入府里,白沚打量了一下,只觉得此处透露着某种压制之感,而且府里还有护卫巡逻。
    寻常富贵人家,只是顶多派人看守库房重地,只有王府公卿才会如此。
    白沚不太懂得风水相地,但他的视野抬升到上空,猛然发现这里屋舍布置,假山池水,竟然是仿佛一个巨大的困阵。
    “喵~”
    一声凄厉的猫叫在夜里响起,不知道惊吓了多少墙角里的耗子。
    白沚凝神聚意,感知着冥冥中的指引,无视府中巡逻的侍卫,走向了院中一棵老槐树下。
    第118章 血染白衣怒杀众
    老槐树生得粗大,树冠高有四丈多,此时正是初夏满树绿叶,树下还蹲着一群猫绿莹莹的眼睛在暗夜里显得可恐。
    白沚方一靠近,七只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纷纷大叫,不是猫猫那种温润可爱的觉。
    而是令人揪心的凄厉惨叫,传向府中。
    顿时有脚步声赶来,白沚就站在一旁不动玄虚引藏匿身形。
    不一会,便赶来了五六个侍卫探查,八槐树上下左右都检查了个遍,没有一丝发现。
    一个侍卫奇怪道:“今个的猫卫怎么回事?”
    “莫不是有贼已经潜入府中了?我们没有发现?”
    有个侍卫担心道。
    “怎么了?”
    一道有些阴冷的声音传来,却是那梁家少爷从他们身后走来,怀中正抱着白日里的那只大花猫。
    一个侍卫忙道:“禀少爷,方才猫卫长叫不止,属下们怕有贼人入内,故而特来查看。”
    “有贼?”他冷笑一声:“呵呵,既然真的有贼那就别想活着走出去了。
    猫儿,你去把那个贼揪出来!”
    说完,梁少爷把怀中的猫一抛出去,那只大花猫轻巧一跃便到了地上,然后喵喵的叫个不停。
    直到它看向白沚所站的方向,浑身毛发陡然乍起,瞬间就扑了上去。
    白沚颇为惊讶,这猫如此有灵性竟然能看破自己的藏匿之术?
    不过白沚一挥袖,一股妖风掀起,晃动槐树无数绿叶簌簌作响。
    待风平浪静后,大花猫疑惑不已的在槐树下走来走去,刚才的气味不见了。
    “喵~”
    它叫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梁少爷见状面色一冷,吩咐道:“你们都给我在这里守着,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是!”侍卫们纷纷应声。
    “还有你也是!”梁少爷又对大花猫说了一句。
    “喵~”
    大花猫蹲在地上应了一声。
    槐树下的几只小猫则是各处攀爬,看似在嬉闹,可实则却在守护着槐树四周。
    隐藏暗处的白沚单脚一踏便沉入了泥土中。
    神行术唤出土黄色的光罩分开泥土,让白沚走向了地下,大槐树根土下面果然有一方地下暗室。
    只不过白沚方一走入其中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放眼看去竟然是一条条鲜血淋漓的蛇尸。
    零零总总大概有两百多条,其中不但有小蛇,还有碗口粗的蟒蛇,有毒无毒的都已经死了。
    它们身体上,遍布爪痕,七寸处被剥开取走了蛇心而死。
    滴滴蛇血流遍了地下暗室,甚至在按照某种诡异的阵纹流淌溅落。
    可以想象当时,这里的群蛇在拼命挣扎中被捏着七寸活生生取走蛇心而死,有或者被那些猫兽折磨玩弄,甚至挑逗至力竭。
    一般的小猫自然不可能有这种力量,但是成了妖的猫妖,是有这种能力的。
    白沚闭上了双目,顿足片刻又再次抬脚走向更深处。
    “嘀嗒~”
    “嘀嗒~”
    一声声液体滴落的响回荡在幽暗漫长的地道里,直到眼前有了亮光,无烟的长烛久明不灭,粗大的树根屹立在地下圆厅中,条条粗大的锁链束缚着一个半妖。
    一个半人半蛇的女子,被重重铁链束缚在槐树老根上,她的人身心脏已经被取走了,长长蛇尾无力的落在地上,这是条已经死去的半妖。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绝大多数人还是在即将死亡时死亡,并不会有什么从天而降的神明,也不会恰恰在命陨前一刻赶到。
    这是条半妖,人与蛇妖结合的后代,白沚不再是愚昧无知的小妖,他清楚若是化形大妖和人类结合,自然可以用法力压制血脉使得后代以人为身。
    这种情况,只有尚未化形的蛇类与人类相合,方会人身蛇尾,犹如女娲后人,可前者是后天血脉杂乱的“劣种”,后者是先天神灵的自然之态,是神明。
    白沚明白了神阙县为何不缺蛇类药材了,因为这方圆八百里的蛇类都被招引而来,被这个半妖的意志召唤而来,被取走了生命。
    他缓缓走近这个仍可见美貌的半妖女子,她的双手和腰间有着长久时被束缚勒困的痕迹,只怕这只半妖从生到死,都被禁锢于此吧。
    白沚眼底有了红色,不是血,是血红的杀意。
    “呼~”
    猛然间四周火烛尽灭,黑暗中有无数点绿光亮起,如同萤火虫一般,可却是一只只猫类的眼睛,在暗夜中闪烁包围住了白沚。
    “好一个小贼,竟然跑到我梁家府里。”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却是那梁家少爷的声音,“阁下虽然身怀异术,但敢冒犯我梁家,只怕今日是走不出我们梁府了。”
    黑暗中,白沚眼前浮现出一条白帛遮住了眼目,伸出手九藤鞭取出,“今晚过后,梁府就不会在了。”
    “大言不惭!”梁少爷冷道:“众猫灵给我撕碎这个人!”
    “呜~”
    无数声狰狞的猫吼传来,无数绿色光点扑了过来。
    白沚一挥鞭,九藤鞭分化成为九条,以惊人的速度繁衍生长,并且藤蔓缠住一条条扑上来的猫灵,木刺扎入它们体内汲取着新鲜的血液。
    九藤鞭如同一道屏障,护住白沚周身丈内无物可近。
    他取下了腰间的长箫,轻轻吹动杏花阵阵如刀割肉血。
    黑暗中,一身白衣束目的白沚正在大开杀戒,滴滴鲜血落在他月白色长衣上,绽放晕染出一朵朵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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