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雨没有看到身后,一个高壮黑人正透过玻璃窗牢牢锁住了她的身影。
    carrefour明亮的灯光映照着正等着爱人归来的纤瘦清丽的女人,一束车灯在她面前微闪。
    虞清雨视线聚过去,望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推开车门。
    谢柏彦撑着一把黑色大伞,踩着润色的雨光走过马路,款款向她走来。
    黑色皮鞋仿佛踩在她的心尖上。
    是她印在结婚证上另一侧的谢先生。
    虞清雨莞尔笑起,盯着一步步靠近的男人影子,眸底泛起点点柔情。
    事情发生得太快,突如其来的一个人影恍然从身后跃进视线里。
    在虞清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麻烦高瘦晃动的身影已经交叠在谢柏彦长长的斜影上。
    映在水光中。
    慌乱中错开的几步,一把尖刃,狰狞的面容,陌生的阿拉伯语。
    还有被割开一道裂痕的大衣。
    虞清雨怔然地扯着被尖刃划开一道长痕的大衣,清透的瞳孔中倒映着黑人男子愈加狂躁的表情,焦急高嚷地她听不懂的语言,还有他手指遥遥指在她身上的那件奢侈品背包。
    心跳隆隆,虞清雨抿着唇,腰间似乎在疼,似乎也不疼,她好像失去了所有感知力,唯有手掌下压着整齐的被刀削过的痕迹似乎在发凉,将她的手掌冻僵。
    苍白染上面颊,另一只手按在她的链条背带上,一股寒意从脚底钻上,虞清雨惶然定在原地。
    几分茫然间,好像忽然忘记了动作。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虞清雨。”
    她偏头望过去,余光里闪现一道寒光。
    像闪电般疾驰而过的速度。
    还有濛濛落下的细雨,仿佛将所有画面按下了慢镜头。
    虞清雨的瞳孔一寸寸缩紧,周遭喧扰的人声和噪杂的惊叫,让一切都染上了异样鲜艳的颜色。
    一滴,一滴,在她视线中蔓延。
    “哐当”,尖刃清脆的落地声。
    同时,还有一声闷重后,缓缓倒下的黑人。
    耳边是一片白噪音,嗡嗡作响听不清楚,直至那点点血色染上她的衣角,白色的毛呢大衣上蔓延的痕迹,是属于另一个人身上的鲜血。
    杂乱背景音褪去,她听到自己喃喃低念:“谢柏彦……”
    心慌与意乱像呼啸的巨浪将她吞噬,还有手上沾染的黏腻的血迹伺机将被波涛留下的蚕食。
    泪水跟着滴落的鲜血一同垂下,在她视线中晃着身形的男人,衬衫袖口微微落着,面上是失去血色的惨白。
    不远处是刚刚意图袭击她的黑人男子,被横踹在地面上,痛呼不起。
    而落在地面上的尖刃上染上了血迹。
    “谢柏彦……”她咬着牙,艰难地吐出几个音节。
    湿色水光漫上眼眶,视线中是他不断放大的俊面,脚步微乱,却勉力沉稳。
    他扯了扯唇角,手中执着的那把伞斜到她的头顶,遮挡了细雨绵绵。
    谢柏彦望着她眼底充溢的担心焦虑,还有强忍着哭腔微红的鼻尖,明明唇色已经泛白,却依然温温笑道:“小鱼你现在好乖,别哭。”
    温润却勉强。
    受伤的手臂想要尽力抬起,想要安抚她的情绪,想要抹去她的泪痕。
    最后也只是低低垂落着,血迹绵延,碾落成花。
    鲜红,却失去了生机。
    虞清雨视线模糊,雾色弥漫,她微微偏过一点余光,定在他挡在她头顶的那把黑伞。
    爱是一把倾斜伞。
    第51章 chapter 51
    爱是本能保护,本能保护是感动。
    很多细节映在瞳孔中一遍遍回放,将所有惊吓震撼也一遍遍重映。
    比如在那把尖刃对过来的那一秒,横跨几步冲过来的矜冷男人,他下意识挡在她身前的胳膊,还有血迹蔓延却依然挡在身后的受伤手臂。
    虞清雨有时候分不清感动和爱的区别,但那顶伞偏过来的时候,她确信了。
    她看着谢柏彦在空中微微颤栗的手臂,看着他面色憔悴惨白的脸,还有无力却依然扯开想要安慰她的嘴角。
    虞清雨闭了闭眼,充溢的泪水四散拥挤地从眼眶出泻出,冲破堤坝,惊涛骇浪般的将许多情绪翻涌而来。
    她攥着他的手,那之上黏腻的血迹在握紧的指腹中向下流。
    弥漫的红。
    血腥味混入空气中,揪着她的心。
    滚烫的泪珠落下,滴在手心里,脆弱的,不安的,将干涸的血迹重新染上湿色。
    “先看她的伤。”清润的嗓音卷上了浓重的哑意。
    只是那越来越淡的尾音,让她心慌。
    “我……我没受伤的……”张口,似乎只留着几分气声,她尝试着放大音量,声线却越来越抖。
    虞清雨攥着他的手指握得更紧,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是她唯一的安全感。
    “你先检查,不然——”谢柏彦轻咳了一声,连呼吸都虚弱了几分,“不然我不放心。”
    红透的眼眶灼灼望着他,眼皮跟着他的咳嗽跳起,胸腔下乱跳的心房也跟着空了两拍。
    衬衫袖口还在滴着血点,她系在伤口之上暂时止血的丝巾,跟着他的呼吸脉搏一鼓一鼓的,将油画风淡雅的丝质面料寸寸染上深色。
    明明受伤的是他,可到了医院,第一件事却还是让医生替她检查。
    虞清雨吸了吸鼻子,暂时忍住哭腔:“我……那我检查……”
    虞清雨瓷白的面上还沾着星点血污,斑驳的红慢慢褪成黑紫。她的唇瓣咬得发白,明亮剔透的眸子满是泪痕,像狼狈可怜的洋娃娃,高高拧起的眉尖透着满满的不安。
    身上白色的大衣被尖刃割开,但里面还穿了件毛衣,一圈珍珠印在毛衣上,幸运地遮挡了划过来的凶器。
    只落了几颗珍珠,细腰上浅浅留下一圈红印。
    “没什么大碍,只是破了点皮。”护士只涂了层药,简单包裹了下便去检查谢柏彦的伤口。
    显然这位谢先生的伤势更严重,只是方才他十分坚持,请求护士先检查自己太太的身体。
    衬衫袖子被剪下来,丝带被放在一边,酒精棉球将斑斓血迹拭去,那红肿微翻的伤口映照在她的眸底,带着潮热的泪水再次翻涌而下。
    她很少哭。
    也难有情绪崩溃的时刻。
    可颤抖的手指,还有紊乱的呼吸,带着一点微弱的气声,俱是她的无助。
    “伤口……怎么会这么深?”
    虞清雨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像是永不干涸的泉眼,她想要掩饰自己的脆弱,却被汹涌袭来的不安与担忧击溃,仿佛是身体的应急反应。
    无用地哭泣。
    在漫长的等待中,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覆在她微肿的眼圈上。
    徐徐落下的温声,带着安抚的气息。
    “乖宝宝别哭。”
    不断涌出的泪水打湿他的指腹,染红的棉球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扔掉一个她的眼皮都忍不住地跳一下,可虞清雨依然没有错开半分视线。
    眼睫落下,只是简单的动作,也刺激着她红肿的眼睛生生发疼。
    虞清雨无暇顾及,只是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嗓子依然说不出话,只有一点浅浅的气声。
    她问:“疼吗?”
    抬手握住他那只未受伤的手指,皱了皱秀气的鼻尖:“你的嘴唇都白了。”
    谢柏彦只是摇头,抿着薄唇未开口,抑下喉间痛声,只有微紧的眉心透过一丝波澜。
    护士将伤口消毒处理后,瞧了眼比谢柏彦面色还要苍白的虞清雨:“先生,你的伤口没什么事,一会儿缝针过后,就可以出院了。”
    她顿了下,又望向神色肃然的虞清雨,微笑提醒:“不过你的太太,看起来似乎有些事情的。”
    大概是受到了惊吓,失去了一贯的平静。
    锋利的针尖透过皮肤,伤口处麻木的痛觉依然在手术针刺入皮肤的那一瞬,鼓震着神经,额角筋络微微鼓起,喉结很明显地一滚。
    谢柏彦咽下一点声息,缓缓吐息,平复了些音调,望向她的眸光一如往昔,温润深情。
    他勉力开口:“是我的错,没保护好她。”
    已经保护得很好了。
    虞清雨喉间发涩,眼睛肿得滚烫,低眸间没有错过他面部任何细微神态。
    “谢柏彦,疼吗?”她又问了遍。
    虞清雨没等他的回答,向前靠了半步,抬手轻轻捂住他的眼。
    “没关系,有我在。”
    声线很轻,轻得几乎在空气中很快散去。
    清冷矜贵的男人安然被她拢进怀里,谢柏彦深深吐息,将她身上淡淡的百合香吸入鼻腔,汇入身体中,周游流转,才终于放心。
    还好,他的小鱼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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