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放下帘帐,就看到月朝俯身下去,在萧烈额上亲了口。
    萧烈伸手将她拉下,吻了上去。
    看着他们,我呆愣了一下,缓缓放下了帘帐,朝着外面的走去。
    十五岁的少女和十六岁的少年,一切都刚好。
    青梅竹马长大的情谊,原来是可以生根发芽,最终开花结果。
    只是我从来都没有他们这般幸运,不,能遇到月儿我是幸运的,只是我没有萧烈那般的勇气。
    在此前的某一个夜晚,在营帐外的篝火前,我听见萧烈对着月朝道:“阿朝,我心悦你,你若.....你若也心悦于我,等你及笄我便向,便向......”
    萧烈一时都不知道该向谁提亲,是向萧家还是娑罗。
    萧烈说罢,声音小了些:“你若不喜欢我,我便还是你二哥哥,你就当我今天的话每说过。”
    月朝看着他笑意吟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能当作没说过呢?”
    萧烈:“那你......”
    月朝:“二哥哥,你要向谁提亲呀?”
    月朝的脸被火光映的红扑扑的,那弯弯的笑眼,叫着萧烈二哥哥的模样,我恍如隔世。
    萧烈认真道:“我觉得要向你的父王和大叔二叔他们都要提亲。”
    月朝笑了起来:“那你去吧,我等着你。”
    月朝的话像是一把锤子重重的敲在我的心上。
    当年,在月儿还未曾遇到那人之前,我也如同萧烈这般同她表明心迹,她会不会也同月朝这般,笑眼弯弯的望着我:“那二哥哥去吧,我等着。”
    终究,是意难平。
    在某一日的清晨,萧烈对我提起了向月朝求娶之事。
    我提笔在那写着一些军务,未曾抬头看他。
    良久,我放下笔看向他,我问他:“如果,月朝并不心悦与你,你当如何?”
    萧烈立即道:“我已经向阿朝表明心迹,她心悦于我的,我们......”
    “我说如果。”我打断他道。
    萧烈想都不想便道:“那我便不会再纠缠于她,但我依旧喜欢她,只要看着阿朝好好的,我便无所求了。”
    我苦笑一声,怎么会无所求呢?
    只是从来都求不得罢了。
    萧烈不像我那般执拗,但毕竟是我带大的孩子,性子上多少有些相似。
    “二郎,你运气很好,去和焰焰的父王提亲吧,他脾气可不太好,准备挨一顿打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算是准了这门亲事,但阙梧才是月朝的父亲,要他点头才行。
    不过他也不会拦着什么,顶多把这个将他最疼爱的女儿拐走的小子打上一顿,我倒是有些期待起来,以月朝对萧烈的维护,她定是要气他的。
    这些年,想必阙梧比我更不好过。
    不过,我心中终究是嫉恨他的,他拥有我这一辈子都求不得的最珍爱的人。
    不出我所料,萧烈确实被打了一顿,听说月朝当场说了句:“若是阿娘在,爹爹你定是不敢这般对我!二哥哥是我心悦之人,你怎么能这般对他!”
    这简直就是在阙梧的心窝子上戳刀子。
    我想,若我是阙梧,当时一定十分心碎。
    月朝是长的最像月儿的孩子,她当着阙梧的面喊萧烈二哥哥,说心悦他,怎能让他不气不恼。
    因为我也是到了后来才知道,阙梧竟是对我有敌意,忌惮我的。
    他对我这份忌惮,只会更加剧我心中的悔恨。
    我和他,都不是什么好人,都有各自的私心,到了后半生都在互相戳对方的心窝子。
    仿佛不戳一戳,不给予一些伤害,我们都如同木偶般存活在这个世上。
    月朝和萧烈的亲事最终还是成了,阙梧是不会阻拦女儿的选择,他们娑罗人都是这般的性子,从来不会阻拦各人的选择,无论好坏。
    这一点,我倒是多少有些羡慕。
    月朝和萧烈成亲那日,我很是高兴,一个人又在城墙上喝了许多酒,不过那一日,阙梧陪我喝了一夜的酒。
    他说:“看见焰焰和萧烈在一起,你心中多少好受些了?”
    我听罢,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眼中溢出了泪。
    怎么会好受呢?只会加深心中的悔恨和记忆罢了,但我现在,就是靠着这份痛楚和记忆活着。
    月朝和萧烈成亲后感情一直很好,月朝是娑罗的王位继承人,到了年纪就要开始学着处理娑罗的事务,和萧烈便不常住在边关。
    后来,月夕也成了亲,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只剩最小的月安了。
    而月安,却并没有两位姐姐这般顺遂,因为大爹的年纪渐长,不想在待在京城,而是想回到云州养老。
    届时,萧家便没有一人还继续留在京城,月夕一成亲,那把悬在我们头上的“先圣秘旨”利剑,就蠢蠢欲动起来。
    第两百零七章 番外——长安月(五)
    景元二十二年,皇帝赵业麟退位,年仅二十的太子赵延继承大统,改年号为明熙。
    明熙十五年,在月安即将要及笄这一年,朝堂有些动荡争论,一些党派的争斗波及到了我们萧家。
    大爹和阿娘已经年近八旬,如今看着天下安定,早就想要回到云州养老。
    但此时,朝中大臣却不想让萧家全都回到云州。
    尤其是现今朝堂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太傅张甫宁为首,一派是以丞相为首。
    萧家据守自己的封地已经数百年,早已根深蒂固尽得人心,在有心人眼中,只要我们萧家想,随时都可以自立为王。
    必须要有萧家人留在京城。
    我早知这些朝臣的做派,他们能这般猜忌也无可厚非,功高盖主权势滔天,在哪朝哪代都是为上位者所忌惮。
    但是上了年纪的大爹,为北渊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如今想回去养老还要被这群臣子们阻拦,当即气的直接在朝堂上把丞相和一干人等打了一顿。
    这不止是为他自己,也是为了月安。
    因为有臣子提出让月安嫁与如今的太子赵修。
    大爹自是不能答应,直接说月安已经许了人家,只等及笄就要婚配。
    但不知道那先圣秘旨是如何流出,让丞相一派得知,拿着这圣旨来压我们萧家。
    这圣旨一出,阿娘惊的几乎要昏过去,大爹也气的站立不稳。
    即便有太傅张甫宁站在萧家这边,但这圣旨一出,他也没了法子。
    大爹未曾接旨,一时局面有些僵持不下。
    但不接旨就是抗旨,即便大爹身为国公,抗旨就是违背皇令,违背天子,他还把丞相和一干大臣给打了,这数罪并罚压下来,皇帝若是不做点什么,无法服众。
    于是大爹被关入大狱。
    即便是做做样子,大爹在狱中也能吃好喝好,也惹怒了追随萧家的一众武将。
    就在朝堂剑拔弩张的时候,月安不见了。
    在我得到大爹被下狱的消息还不到半天,就收到月安不见的消息,阿娘都要急坏了。
    满京城的亲眷都在帮着找人,找了一天一夜都还没有看到个人影。
    而这先圣秘旨一出,不仅是让朝堂动荡,也惹怒了娑罗。
    阙梧得到消息后,当即就派了兵到了边关外,直接向我下了战书。
    战书上面就写了一行字:若动月安,娑罗便开战,至死方休。
    一但开战,娑罗和北渊的结盟也就此结束了,日后就是敌人。
    娑罗是邦国之首,若是娑罗向北渊开战,那其他的邦国也不会再和北渊结盟,至少在明面上是要站在娑罗这一边的。
    那些愚笨的朝臣,只想着制约我们萧家,殊不知,他们想要要挟拿捏的小姑娘,是娑罗的三公主,是娑罗国主的心尖肉。
    我看着这战书,原封不动的送到京城。
    明熙帝赵延直接将这封战书甩到了丞相的脸上。
    还有些嘴硬的大臣说道:“娑罗要战便战,我们北渊国富民强,萧家手掌虎符,拥数万精兵,难道还怕......”
    这个大臣话还没说完,赵延就冷声道:“来人,给我打!”
    这大臣被摁在朝堂上打了三十大棍,直至打的血肉模糊。
    赵延对着那大臣道:“北渊才安宁数年,你们便想要引起战火,让百姓不得安宁,你们要战,将这一番话去和边关的百姓说!看你们焉有命回来否?!”
    “你们还想让萧家去打,国公还被关在大狱,月安也弄丢了,你们有脸说出这等话来?”
    “倘若萧家想反,那你们才是最大的罪人,是被你们逼迫,一群蠢人!”
    那一天,听闻有一半的臣子被摁在朝上被打了一顿,降了官级。
    赵延平日里是个性情温和,连苛责都很少的皇帝,但这一次动怒,也让大臣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子威严。
    不仅如此,有几个撺掇开战撺掇得最凶的臣子被丢到边关来,赵延下了旨意,让我给他们一队人马,去跟娑罗的军队打。
    我让萧烈带了百来人,带着这几个大臣上了战场。
    回来的时候,这几个大臣都晕了过去,萧烈一脸嫌弃的说还没打,他们就被骑着大马冲过来的娑罗士兵吓晕了。
    本来萧烈还想带着手下的人和娑罗士兵练练手的。
    对面带着娑罗军队的人是月朝。
    这夫妻俩陪着演上了一场戏,那气势汹汹的娑罗士兵把这几个第一次上战场的大臣们都吓的尿了裤裆。
    至此之后,朝堂上再也没人敢轻易开口说要开战。
    这得来不易的太平盛世,怎能因为一人而让边关百姓陷入战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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