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渐近伴夕阳 作者:银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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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处?非针‘三阳五会’不可!”

    独孤敬烈一惊,“三阳五会”便是“百会”穴的别称。此穴在头顶正中,属督脉,又是五脉交汇之处,最是人身要穴,岂是能轻易动针的?周至德瞧他沉吟不语,生气道:“昔日则天皇后也不准秦鸣鹤在高宗百会穴上行针,道是‘天子头上,岂可放血’?偏是贵人便有这么多忌讳,最后还不是行了针,高宗方得以目能视物?且小公爷又不是皇上……”独孤敬烈沉声道:“好吧,你准备行针便是!”周至德斜眼瞪他道:“怎地事关小公爷,你便这般爱打断人说话?”说着便令宫女高烧明烛,准备热水布巾等物。

    一时,诸物准备妥当,周至德一面在宫女捧上来的铜盆热水中清洗双手,一面道:“针‘三阳五会’,人非挺立身子不可,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哪里扶得住小公爷?你来支着他吧。”独孤敬烈点点头,当即在凌琛身边坐下,将他抱扶在自己怀中。看着虚软倚在自己肩上,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阖的少年,想起数日前长安道上的明朗笑容,只觉恍若隔世。

    天下江山与你的笑容,哪能论轻重?

    宫女呈上用药汤煎好的银针,周至德拈起一根,执起凌琛一只软绵绵的手来,令一名宫女解了绷带,露出伤痕遍布的肌肤,手指按压一刻,寻准“曲池”穴,将银针扎了进去,捻动一刻,见几无鲜血流出,叹了口气,又针了“内关”等穴。便将那只手腕递与一名宫女,令她跪在地上,小心捧住。又拉过凌琛另一只手来,如法炮制。

    待双臂行针完毕,周至德微微凝神,瞧着倚在独孤敬烈怀中毫无动静的凌琛,选了数根银针,伸手分开凌琛头顶长发,手指自两方“曲鬓”穴向上游走,按压住顶际“百会” 穴,瞧瞧独孤敬烈,嘱道:“你可按得稳当些,现下可不比当日,他哪来那股子傻力气硬扛……”独孤敬烈一听便知他说的是那日为凌琛缝合伤口之事,心中又是狠狠一痛,外面不露,只点头道:“我知道。”

    周至德再不言语,运针凝气,数针自“曲鬓”穴排刺而上,待至头顶,指间最粗一根银针毫不凝滞,刹那间便透穴而入!按说“百会”穴为督经五脉交汇之处,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针又力道刚猛,便是将死之人,也能有一度的回光返照之象。但独孤敬烈怀中的凌琛却依旧毫无反应,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周至德屏气凝神,在穴中细细运针,额间已微微见汗。房里诸人俱大气也不敢出得一声,殿中一片死寂。

    忽听凌琛喉中,微微作声。周至德眼睛一亮,指间轻拢慢捻,力运针尖。捧着凌琛右手的宫女突然低声惊叫道:“小公爷手指动了!”周至德狠声道:“抓紧他!”话音未落,独孤敬烈臂中的凌琛忽地全身一抖,身体骤然僵硬,胸膛起伏,喉中格格连声,似是极痛苦地要仰起头来,却被独孤敬烈紧紧锢住了头颅肩背,不能动弹。

    周至德行针更紧,凌琛痛苦得喉中呃呃,象是溺水之人已然窒息,发不出痛呼惨叫一般。地下墙间火龙烧得滚烫,殿中诸人俱满头大汗,惟他浑身冰冷,臂间青郁郁的血管在惨白肌肤下鼓突起来,仿佛血液俱被凝实成冻了一般,腕上银针刺处,无一丝血痕流出。独孤敬烈见状,心如油煎刀剜,喝问道:“他究竟怎么了?”

    周至德汗下如雨,道:“淤血凝塞太久,滞在胸间,呕逆不出——”他生就的医者脾气,若能救而救不回病者,便要气恼万分,怒道:“偏他是一个儿在这里!若有个亲近人叫唤几声,心里一急,说不定便能呕出这口血来了!”

    这世上,凌小公爷的亲近人都有谁?

    北平王,北平王妃?

    还有谁?

    独孤敬烈低下头,在苦苦挣扎着的凌琛耳边哑声道:“凌琛,我在这里,你要恨我,就把血呕出来。”

    周至德与几位宫女俱听得一呆,这是什么话,有这样喊魂救命的么?却见凌小公爷越发挣得五官移位,满面狰狞,两名执手的宫女又惊又怕,几乎按压不住。独孤敬烈大手紧紧锢住他的下颌,将他的头颅按在自己的肩窝之中,不许他胡乱挣动,在他耳边咬牙嘶声道:“凌琛,你听见没有,凌琛……吉祥果!”

    凌琛撕心裂肺地吼叫出声,倏地呛出一大口血来!周至德连忙收针,凌琛已一发不可收拾,连连呕血不止,洒得身上衣上被中,皆是处处鲜红。臂上的几根银针剌处也细细蜿蜒,淌出好几股黑血来。

    半晌,凌琛方止住了呕吐,软倒在独孤敬烈臂间。独孤敬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便见那长睫微动一瞬,慢慢地睁了开来,带血唇角开合,暗哑道:“水……”

    第41章 血诏

    宫女们上来伏侍凌琛漱口净面,独孤敬烈亲端过一盏香梨煎饮,试着寒温合适,方送至凌琛唇边。宫女们见状,都有些不知所措,几曾见过贵人们亲手侍候人的?何况这人还是冷面冷心的武德将军?

    凌琛有些困难地啜饮一口,润了润干焦的唇舌,便又胸闷欲呕,再咽不下去,只得无力地偏开头。独孤敬烈见他胸前衣襟上全是血迹,迟疑一刻,终于在他耳边低声道:“把衣服换了,好不好?”凌琛闭上眼睛,微微点头,任着他将自己抱出床帐,放在软榻之上。

    宫女连忙侍候巾帕,送上烤暖的衣物,独孤敬烈为凌琛褪了小衣,揩拭胸前血迹。凌琛软绵绵地倚在他怀里,目光中有些茫然无措模样,任着他侍弄自己。宫女们本是侍候惯了贵人们更衣换装的,见着独孤敬烈亲为凌琛着衣,虽是惊异,也只觉是平常动作。倒是到外室开方的周至德进来,见着这一幕,一时发怔,回过神来,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避过了眼睛。

    他将开好的两济药方给独孤敬烈瞧过之后,交与宫女,道:“小公爷这外伤瞧着吓人,倒不算重,没伤筋动骨的。只调养内腑便了。”说着重又穿上进宫时的黑衣风帽。独孤敬烈将凌琛横抱起来,小心安置在宫女们收拾铺陈好的床帐之中,为他掖好锦被,方领着周至德下楼出宫,令自己的侍卫送他出宫。虽是禁中,但是又有谁敢来检视武德将军的车驾?凭着明晃晃映着“武德”二字的两盏明瓦灯笼,守宫军士便层层放行。

    周至德见一路无人打扰,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肚子里的话,道:“我说老烈,小公爷为啥恨你啊。”

    独孤敬烈面前,周至德别的不论,口舌是无忌的。就这个称呼,从独孤敬烈的官职到表字“逸德”,叫了一圈儿,最后自己生造了那么个贩夫走卒的叫法出来,居然喊顺了口。独孤敬烈反正万事不开口,他叫什么都默认。

    如今他既问出来的又是这么个答不得说不清的问题,独孤敬烈依旧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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