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渐近伴夕阳 作者:银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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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的么?就尝一点儿,好不好……邹凯说:你今儿又是什么也没吃……喝药也都吐了……”他瞧着几如活尸的情人,心痛欲裂,低声道:“你这般模样,可怎么是好……王爷用性命为你保住了北平府军,争取了时间。朝廷以为北疆在我的控制之下,现下已打算全力平叛剑南,山南诸道;清河王也调师回防,在两淮镇压乱民……你的北疆,平安了……”

    伏在房梁上的尹寒松听到此处,惊骇不已,原来北平府凌家蒙冤的背后,竟有这般大的隐情!他知此时必得要打探清楚,再作打算,当下运起龟息功,将呼吸声隐的干干净净,静听独孤敬烈说话。

    独孤敬烈看着凌琛,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抚弄他的长发,慢慢地与他讲起北平府诸般军政。凌琛自从军以来,便随北平王在军府中历练,十六岁封爵后更是对北平府军政有了诸般处置之权。虽然倒霉孩子是天塌下来了父王顶的性子,常常躲懒。但是北平府全局要务,除了北平王之外,无人能比他更清楚。因此无论凌琛能不能听,独孤敬烈仍是日日与他谈论北疆军政要务,只盼他听着那些熟悉的人与事,迷失的心志能慢慢复原。

    他伸手握住了凌琛冰冷的手指,讲起了各地送来的消息:高句丽君臣已默认了丸都城隶属大浩,再不敢相强,已收拢了山野中的军队,尽退回平壤方向;并献来贡物,求北平府考虑在丸都郡建设榷场之事,令他们更易与中原交通;北戎王阿勒勃因国内荒颓,移书北平府,愿献种马,换取春粮;武州城城垣已经建好了大半,开春时定能完工。宣化府各处的粮食与物资已经调运妥当,武州百姓们大都在城垣工地上以工代赈,安然地度过了冬季,重建城池家园……北戎国内的贫苦牧民因无以为生,也悄悄地混了进来建城挖土,只盼能换得一口饱饭过冬……独孤敬烈瞧着面无表情的凌琛,柔声道:“我令武州城诸将不必管辖过严,你一直都想要打探北戎国内情形的,是不是?你为后世将领们所作的北戎地图……才刚刚开始标绘……有多少事情等着你去做啊,凌琛……吉祥果!”

    尹寒松在暗中听得暗暗点头,心道幸而自己误打误撞进了滦川公居处,方不曾铸成大错。又听武德将军虽在讲述政务,语气中却一派柔情百结,又复诧异,心道:“独孤将军这番作为,不逊春秋程婴救孤。可是那程婴是赵氏家臣,对赵家乃一腔忠义之心。而独孤家与凌家之间的仇怨,天下皆知,他却何以这般相待滦川公?”正百思不得其解间,忽见门帘微微一动,方才陪着医令的那名侍卫进来,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两个热气腾腾的斗彩瓷碗,一碗黑漆漆的,自然是药;另一碗甜香满溢,却是一碗桂圆炖燕窝。那侍卫向独孤敬烈一躬身,道:“将军,周医令说:便是硬灌,也得让小公爷吃点东西……”

    独孤敬烈看着瘦得脱了形的凌琛,叹了口气,道:“先放着凉一凉,待我哄他睡着了……再喂吧。”凌琛自失魂之后,便万不肯张口吃东西。但凡要喂他饮食,俱挣扎不已。便是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灌将下去,他也经受不住,立时便会呕吐殆尽。周至德猜想大约是被灌毒酒之时他抗拒太过,五脏内恨意郁结,方这般弃绝饮食。独孤敬烈等毫无办法,只能在他昏睡之时,想法喂些药汤等物。

    那侍卫自是邹凯,听独孤敬烈这般说,想想也是没有办法,只得道:“是。”又道:“将军,黎儿还未找到,他带进府的人也不知是谁。想来不怀好意,还请将军小心着些。”独孤敬烈嗯了一声,目光不离凌琛,吩咐道:“军府中若无要事,让他们别进来打扰。”邹凯应了,放下托盘,退了出去。

    独孤敬烈小心地将凌琛扶抱起来,拥在怀中,温声道:“你昨儿又作噩梦了,是不是?所以到现在都不肯睡……烈哥哥陪着你,你好好睡一会儿,好不好?”凌琛倚在他温暖怀间,似乎也有些倦意上涌,长睫微动,缓缓阖一忽儿眼睛,却重又睁开,依旧呆瞪瞪地看着一个地方出神。

    独孤敬烈知他难以入眠。凌琛自假死中苏醒过来之后,便夜夜噩梦缠身。因他病中毫无声息,因此身边服侍的人无一知道这等情形。直到他被送回北平府养病,才被心意俱放在他身上的独孤敬烈发觉:一旦他浑身痉挛,仿佛在狠命挣动而不得的时候,便是正在往昔那些痛苦回忆所折磨之时。独孤敬烈深知:凌琛虽然外表上已经茫无知觉,但是内心深处,却始终没能逃开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他温柔地拍抚凌琛身体,便如小时候哄他睡觉一般,柔声笑道:“你又耍赖——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要听故事不成?”想起儿时凌琛偷偷溜进自己房中,钻到床上缠着自己讲军中故事的情景,忍不住笑意上扬,低声在凌琛耳边道:“你啊——倒是有件事儿,你听了准定会高兴——你许下武州城春粮种子一事。我本是发文河南道,令他们筹粮赈灾。河南道府帅孙东白已打通了我父亲的关节,以为我调防之后,他便能主政北平府,因此特别奉承,送了大批上好粮种过来——武州卫诸将如今正以你的名义,放粮各处乡里……”他吻吻凌琛鬓发,柔声道:“凌小公爷不必发私库了,留着自己瞎折腾吧……下回你要是请客掏光了家底儿,我可不管你了……”

    在他的絮絮低语中,凌琛仿佛安定了神思,终于慢慢阖上了眼睛,鼻息渐渐绵长平稳。独孤敬烈眸光微闪,轻手轻脚地将他裹在被中,抱了起来,往外间走去。

    尹寒松在梁上瞧见这一幕,几乎将眼珠子瞪了出来,心道这样的温柔缠绵,难道武德将军与滦川公……竟是一对儿爱侣不成?

    他成年男子,对男风自不陌生。但自古以来,分桃断袖之事,多是贵族幸爱脔宠,民间则是嫖客玩弄小倌,尊卑有别,上下有分。但在武德将军与滦川公这般身份相当,位高权重的贵胄男子之间,那能有情好诸事?又如何相容?

    他呆怔怔地瞧着晃动不已的帘帏,想起这半日所见所闻,忽地一阵恍惚,想道:“那样的忍辱负重,那样的温柔相许,非是痴心爱恋,不能如此——只怕天下夫妇之间,能有这般深厚情意的,也不多吧?”

    第5章 天下之恨

    他发了一会儿呆,方想起自己不能在此处久待。听着外间没有动静,想来武德将军已将滦川公哄睡着了。思及此,忽又想起方才听武德将军柔声唤“吉祥果”等语,自在肚中笑道:“这定然是滦川公的乳名,倒可爱得紧。”又想起传说中滦川公初入长安,绝世风姿,竦动京城,想着方才瞧见的瘦弱到了不堪的容颜,心下怅惘道:“当真能有那般好看?——可惜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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