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渐近伴夕阳 作者:银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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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砂石间,已划出几道血痕,极是慌乱无助模样。心知自己只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将话讲个清楚,便温声道:“王爷,我们好好谈谈。说完话我便送你回去,好不好?”凌琛看他一眼,道:“那你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尹寒松要安他的心,便道:“好。”回身不瞧。

    他听得身后悉悉嗦嗦,想是凌琛正在穿衣着裤,便耐心等候。好半晌,却不见凌琛出声叫他转回来,便问道:“王爷,可以了吗?”却无人应答。心知上当,连忙转过头来。刚刚回身,便见一根长长树枝扑面扫来!他立时一个“铁板桥”避了开去。但也被那树枝扫着了一下胸口,又是一阵疼痛。却见身侧早已空无一人。

    他细瞧之下,才看出原来那树枝大约是因为生长时扭曲之故,本是绞在几根树杈之间。但只要稍稍上抬一下扭绞之势,便跟那几根树杈成了弹弓形状,微风吹拂,悉嗦有声,令凌琛羸得了一线逃跑之机。自己回身动作,则又碰动树枝,自然就触了机关。凌琛顷刻之间已瞧定周遭形势,抬手就布下了这么一个巧妙机关,其聪明智慧,战场手段,实在是无与伦比。尹寒松看得暗暗胆颤心惊,心道这等劣势之下,还能使出这般狠手,自己若不在这沙洲上把话与他说清楚,只怕河东道千百万人的性命,立时便要灰飞烟灭!

    他看着地上有血,知道凌琛赤足逃走,已划伤了双脚。便沿着血迹,小心追寻而去,一面在树丛石岸中寻找,一面轻声呼唤道:“王爷——王爷——求求你听我说句话……”

    话音未落,已听得一阵压抑不住的呛咳之声。他大喜过望,循声而去,拨开树篱,便见衣衫褴褛的凌琛正半跪在一棵香樟树下,手扶树干,长发委地,喘得几乎抬不起头来。他正要上前,却觉脚下一空,已经踩进了一个浅浅的沙坑之中,河水瞬间没过了脚面。

    江河沙洲之上,这样的浅坑不计其数,尹寒松也不着意,将脚拨了出来,却被树藤绊了一下。他心知不好,立时后退,将将躲过了几根叉在树丛中横扫竖打的树枝,却不防树枝横七竖八地缠着藤蔓,内里乾坤,编织成阵,他躲闪不及,立时被数条藤蔓绞住了咽喉!

    他心念电转,抬手插进喉间藤蔓空隙处,便比喘息着狠命拉扯身边藤蔓的凌琛快了半刻,免去了扼喉之灾。他内劲到处,藤蔓应手而断。凌琛无可奈何,却再无一丝力气,撑不起身体来逃走。

    尹寒松见他浑身苏苏直抖,却还在勉力挣扎着攀住树枝支撑身体,虽身处绝境,却依旧一股骄傲不屈之态,又是心惊又是敬佩,竟不愿走近威逼惊吓于他。想了想,慢慢地跪倒在沙地上,低声道:“王爷,我是真的有话要对你说。求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赦免了我的哥哥。”

    凌琛听他语带乞求,抬眼看了看他,哑声道:“那……那个扮汉元帝的戏子,就是你的哥哥?”尹寒松点头道:“是。我把来龙去脉,全讲给你知晓。我把你掠到沙洲上来,原也就是为了能给你把事情讲个清楚。”凌琛慢慢松开抓住的树干,滑坐在地,轻轻道:“你说。”

    第21章 誓言

    尹寒松见他的赤裸双脚上,鲜血和着砂石,心中又痛又怜,却不敢多说,只得道:“是,王爷可还记得:我与你讲过的李家后人?”凌琛点点头,尹寒松道:“那位怜卿姑娘,便是李惟庸惟一的骨血,李家后人。李惟庸被杀时,她才七八岁,依律被没为官婢。没几年因长相出众,便又作了官妓。

    “她虽年纪幼小,但胸怀大志,决心要为父申冤报仇。虽沦为贱籍,却苦练歌舞琴技,有心要凭着自己的容色才艺,招揽一位大英雄大豪杰,为自己完成毕生的心愿。

    “虽然她已沦落风尘,但有位自小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一直对她不离不弃。奈何那人只是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对她的境遇直是有心无力。心知若要考科举出人头地,也知道她是等不得的。因此一横心,借游学之机江湖游历,为她寻找能够救她脱离苦海的人。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游学河间瀛州书院期间,寻着机会识得了占山为王的李之荣,当即投到了李之荣身边,辅佐他在河东道招兵买马,征战四方,只求他能救自己的心上人出苦海。

    “李之荣在他的引荐下见着了怜卿,果然瞧中了她。当真为她查出了当年伪造帐本,诬告李惟庸的罪魁祸首,太原郡守岳金瑞。怜卿本就是河东府的官妓,在攻打太原时多方跟义军联络,帮助义军破了城池。因此待得李之荣占了太原,杀了岳金瑞,便收了她在身边。她也因感念李之荣为自己报了仇,便心甘情愿地作了他的姬妾。”

    凌琛啊了一声,问道:“那她的青梅竹马——便是你哥哥吧?她便一点儿也不感念他的奔波辛苦情份?”

    尹寒松苦涩谓叹,道:“谁让他不是她的英雄呢,怜卿终不肯负了初心。李之荣既为怜卿报了父仇,她便将身家性命许给了他——现下李之荣在河东道已经左支右拙,非求王爷发兵援救不可。但是要说动王爷,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李之荣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身边最能动人心肠的,便是怜卿了。

    “但是王爷何等眼界见识,怜卿并无十分把握能说动王爷。因此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扮作王昭君献艺,博王爷……垂青。不想,竟生出了这般大的误会来……”

    凌琛哼了一声,明白怜卿身上衣上尽是催情香,对别人无碍,却正是自己的大忌,也算得上是阴错阳差。他恼怒地扭过头去,冷冷道:“连我的性子都没弄清楚,还敢来游说——兵者凶器也,敢妄言军务调动,拿我麾下数万将士的性命当儿戏的女子,我岂能容她!”尹寒松一惊,抬头看看凌琛。凌琛避过他的目光,拉住自己零乱的衣襟,缓缓道:“你话还没讲完。”

    尹寒松低头道:“是。”他知道在凌琛面前万不能有一句虚言,便从头说道:“我与我的哥哥尹霜柏,本是同胞双生。我家家道中落,哥哥读书却甚有天份,我便到武当山道观中作了一名小厮仆,想要帮补家用,供哥哥读书。后来被教中的衡冲真人见着我勤苦,又赏识我根骨资质,便收了我作关门弟子。

    “待我学成离山,父母已去世经年,哥哥也弃家出走,只留了信与我,道是他去河东道投义军。我到了李之荣义军当中,才知道了哥哥这一段情缘。”

    尹寒松说到此处,抬头看看凌琛脸色,道:“我虽是江湖中人,出山前曾在师尊面前立誓不涉朝堂。但见了哥哥如此,只得也为李之荣所用。想要立上些功勋,李之荣也许能将怜卿赏给我或者哥哥——所以我才会自告奋勇,去刺杀武德将军。为李之荣搏江湖名声,又除去心头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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