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填满我的身体 作者:安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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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伍出身。

    再往中间的那两排,是男生宿舍。女生宿舍就靠着水池。夏天上完晚自修,一些只穿条短裤衩的光膀子男生拎着盆子、茶缸去女生宿舍后窗的水池洗漱、冲澡,斜着眼睛往窗户里面瞄,十几岁的男孩子正往青春期过度,并开始关注异性,总有些班级的女生相貌出众,白天没看够,借着夜色,重温一下芳容。

    那会儿离二姐瑶心出事有大概近两个月的时间。是春天,就在靠近水池边的那间宿舍。我们就住那个屋子。宿舍的木门被谁踢坏了,中间有两块木板交叉被钉定在门沿上。里面有一个门闩,就是那种铁制的小栓,分别定在门框和门沿上,晚上睡觉,关上门,两边的铁栓正好照着,把门沿上的插销往右一推,就卡住了,使劲也推不开。宿舍的床铺不像高中的那种上下铺。农村中学的经费向来紧张,四排宿舍盖下来,早就负债累累了,连坏的门都没办法换面新的,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添置床铺。学生们睡的床都是自己家运过来的,就是那种木制的小床,拉拉锯锯,用钉子钉起来。谁家都有,找好伴两个人一张,商量好了,由两家大人抬着,或是架车拉送过来。二姐和我就睡一张床。宿舍靠近南墙,大概是因为家里穷,还是太远的缘故,有七八个打地铺的。夏天潮热,冬天阴冷,睡着十分不舒服。

    当时,学校院落的杨树吐完了穗,两个星期以前柳絮飘飞了一地,现在,它们正喝饱了春雨聚集力量抽枝长叶呢。山上的野果子树,淡粉、鹅黄、雪白的花谢了以后,长出了稚嫩的叶子和指头肚大小的小果子。是春天的某一个晚上,格外晴朗,天上的月亮半圆多了,几朵星星伏在苍穹之上,夜色借着月光,呈现出如洗的清凉。

    我和二姐裹着一床被子,睡在中间靠近门的一张床铺。年纪轻,正是贪睡的好时候。三间屋子挨挨挤挤睡不少于七、八十个人。窗户后面水池的某个水龙头漏水,滴答滴答像闹铃的钟摆。女生们睡得很熟,屋子里次第传来或轻或重均匀的喘息声,间或有谁在轻微的打鼾。很多个这样的平静夜晚,月光从糊了窗户纸的缝隙里漏进来,东门是锁死的,宿舍西门的交叉木条泄了一地的月光。总是谁最后一个进门最后一个插上插销。

    那天,我睡得正熟,夜风习习,二姐往我身边挤了挤身子。

    突然,一声女生的尖叫从宿舍靠东墙的位置发出来,那声音听起来凄惨而又犀利。这种声音,在我很长很长的一段生命中,留有回声。那尖叫划破寂静的夜色,像坠入悬崖的猫叫,拖着余音,我听得清楚,就是打靠近里面的某个床铺上传来。我一下子惊醒了。整个门是大敞开的,月光就那样无遮无拦的泄了一地,靠近门口的几张床上,女生垂下来的头发都看得清楚。我憋住一动不动,连喘息都不敢出声。尖叫声通过宿舍墙壁回荡,我看见一个穿浅色上衣的男人打里面跌跌撞撞着逃出来,有大腿撞住某个床帮时因为疼痛喉咙发出的低沉声响。我头朝北睡,二姐大概没有醒,所以她不知道,还是她像我一样不敢出声,屏住呼吸。我就对着里面那个过道,半夜睡觉头越过半截枕头,那个男人打里面冲出来,过道十分狭窄。我吓得不敢把过道上多出一截的头收回来,那个人的左大腿狠狠着撞过我的脑袋,冲过门口,趁着夜色,仓惶逃窜。我吓得一身冷汗,真怕那人用拳头一下子砸到我挡路的脑袋上。那个人一走,屋子里更静了,连鼾声都没了,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起来锁门,我敢断定,醒着的一定不止是我一个。大家应该很多人跟我一样,是清醒的,感到害怕,都屏住呼吸。后来,大家又慢慢睡去。

    第二天早上,有人说起夜晚的尖叫和逃窜的浅色身影。是同班李霞,我仔细回想,确实是她的声音。李霞就在东墙靠里的位置,她说她睡得正熟,隐约有人越过被子,隔着她的棉布上衣,摸向她的身子,她睁开眼睛,一张模糊男人的面孔,她几乎快吓死了,然后就是那声发自肺腑尖锐而又犀利的叫喊。很多人都说她们听见了那声尖叫,甚至看清了人的影子。第二天,说给学校听,老师都不相信。有人带一把门锁过来,钥匙在门后铁盒子里。晚上睡觉,最后一个进屋或半夜去上厕所的人一定给门上好锁。这个年龄的女孩个个心思单纯,就这样,大家继续在夜晚美美的睡着,香香的做梦。

    第二十章:40相伴(上)

    那天,二姐和我结伴去完厕所,整个校园静悄悄的,教学楼空无一人。东面教工宿舍的门紧锁着,住校的老师也趁周末回家了。我们的父亲姜正民这个时候也该在回家的山路上。

    当我们那个家没有柱子,没有讨厌的宝子和白桂花侵入时,我一直都觉得很幸福。有母亲在时,大姐也是被宠爱的女儿,大姐阿玲偶尔也会欺负我和二姐,生气的时候会揪谁的头发,去别人家玩不让我俩跟。赶大集时总会偷跑,把我俩撇到家里,还不让我俩用她从集上买回的霞飞牌子的粉蜜,不让我们用她的紫罗兰粉,还不让我俩穿她唯一一双尖尖翘翘的黑色高跟皮鞋。可我们大姐很勤劳,什么活她都会干,我俩经常连根筷子都不用洗。大姐爱笑,性格开朗,偶尔也会带我们去集市上见见世面,给我们一人买一根甜甘蔗啃啃,或是一毛钱一根的冰棍,集市上的冰棍样子嫩黄、翠绿或是橘红,五颜六色,冰冰凉凉,吮上一下,甜到心口。后来,我独自无数次在某座城市肯德基或麦当劳吃冰淇凌时,总会想起姐姐当年买给我和瑶心一毛钱一根的冰糕。可冰糕总在没吃完就化开了,弄得我俩满嘴、满手指头缝、满衣服上都是染色的冰糕水。母亲会骂我俩,又气又笑,骂完一把手把我俩拖到水池边洗,洗我俩的小脏脸、小手和小脏衣服。

    阿妈要是看姐姐欺负我俩厉害,还会骂大姐阿玲,“你都那么大了,还不让她俩,她俩小,不懂事,你都那么大了,还不懂事。”骂得大姐嘟哝着嘴,狠狠瞪我俩一眼,气呼呼着走开。不消一顿饭,我俩就大姐长、大姐短的套近乎,大姐阿玲也不记仇,不一会儿,那个家就又一片欢声笑语了。

    可是,我们的阿妈一走,白桂花一来,什么都变了。阿玲姐那会儿总哭,不久阿玲姐也走了,一年都不回来瑶寨一、两次,来了也不笑,也不爱讲话,就跟不喜欢这个家,不是这个家的女儿,讨厌我俩似的。

    好在还有一个人做伴。有瑶心陪着我,我陪着二姐瑶心。真不敢想象,要是没有彼此,那一个个漫漫长夜,该怎样挨过。白桂花一扫帚抡下去,一个屁股能禁受得住吗?跑路跟兔子一样的宝子,追一个揪住头发打一定比对付两个人容易得多。还有从学校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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