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天喜帝 作者:行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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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

    就这半日,便让狄风没了命,便让邰一役折损五千精兵,便让她先后失了三城重镇,便让邰十一万大军目无君令、只欲东进报仇!

    人在痛、在恨、在躁。

    可却不能痛、不能恨、不能躁。

    亦没时间让她痛、让她恨、让她躁!

    东面战事将倾,每时每刻都有人死有人伤,一旦邰与邺齐当真于中宛境内交战,五国之势将会成什么局面,谁敢言之!

    “陛下,”廖峻终是开了口,“派何人为新帅,二府未得有议。”

    事已至此,再多遮掩亦无用,自是直接了当。

    可这直接了当,又令她胸口陡窒。

    谁能将怒军压制不进,谁能稳得住军中之乱,谁能统号得了三军异部,让十一万禁军尽数听命于一人!

    国中除却狄风,可还有人能做得到?!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她此时人在京中,纵是一日数十诏出,亦无法让东线大军止步不进!

    手掐得愈紧,眼中烈火熊燃。

    “朕。”

    英欢开口,语气沉沉似千钧,眸火燎过几人面上惊色,又道:“朕御驾亲征。”-

    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四十五

    许彦面上神色陡变,张口不能言,半晌才断断续续吐出几字:“陛下慎思……以天子之身出征中宛,倘是……”

    “天子之身?”英欢眸光骤涌,打断他,声音愈冷,“许卿想说的,可是女子之身?”

    廖峻本来亦要开口劝阻,可闻得此言,喉间不由一时梗窒,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因女子之身。

    开国至今,以女子之身而登帝位的仅她一人而已,本已是诸事万难,又怎能同意她御驾亲征!

    可此话被她先行一堵,便觉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开口以谏。

    英欢眸火渐熄,水光凝冰,冷扫二人,而后道:“除却朕,此时谁还能命十一万禁军止步,谁还能令三将听命于一人?!”

    二人面色一沉,皆是默然不语。

    邰禁军骁悍难驭,各路之间亦是时常相轻,非身负赫赫战功之沙场名帅不能统几路禁军于麾下;更何况此时大军之情激愤不可压,在京诸将又有谁人能止其哀狄风战逝之痛、断其欲为之报仇之念?!

    惟天子之威,方可震慑怒痛仇躁大军,方可统三部于一麾之下!

    御驾亲征。

    此举纵是险难重重,也再无比这更好的选择。

    许彦沉思片刻,终是略一点头,“陛下亲征可矣,然此事还需二府众臣从长计议。”

    此言犹如火上浇油,瞬时高了她心间怒火。

    英欢寒笑一声。低声喝道:“从长计议?!十一万大军正马不停蹄日夜东进,拖一刻便多一分险!朕意已决,非御驾亲征不可!”

    誓要,阻大军东进之步,振禁军将兵士气。夺所失重镇城州!

    她邰禁军、各路悍将,绝不可能毁于一帅之逝!

    许彦皱眉欲言,却被廖峻在侧拉了一把,他知英欢此时怒火正旺、心中正痛,亲征繁杂诸事作不得一点思量,因是不敢再多言,只点了点头,遵道:“臣等明白了。”

    先应圣意。待上怒渐平,再详议亲征诸事细末。

    英欢闭了闭眼,喉间干燥疼痛,说不出话来,抬手飞快一摆,示意几人出去。

    许廖二人行礼而退,曾参商面色一直惊不能定,待瞧见英欢遣臣退殿,便慌忙跟着行了礼,就要退下。

    此等军机大事。英欢竟是不加拦斥,从头到尾都留她在殿中听了个明明白白,她心中是且惶恐且惊怯。

    英欢睁眼,见她要离。不由展袖轻挥,眼中之光尽灭,低声道:“参商留下。”

    曾参商停住不退,慢慢抬头。

    见英欢倚在案旁一侧,脸色苍惨无光,眉头蹙而不展,过了好半晌,才缓缓一弯嘴角。

    笑意颇寒。内藏万般伤情。

    她眼眶一酸,几欲落泪,可身前女子眼底却是干涸无水,只淡淡看她一眼,便轻声道:“哭什么。”纤眉似墨横飞,又道:“过来。朕有话问你。”

    曾参商上前一步。足踏青砖暖阳。

    金茫滟滟,碎覆靴面。

    大历十三年三月二十八日。东线丧报抵京,左金吾卫大将军狄风战死,上为之恸,辍朝一日,以示哀思。

    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集贤殿大学士沈无尘闻之,告病归府,不视朝事,纵有诏至,亦不趋觐。

    三十日,上诏谕御驾亲征,举国震动;枢府急发数令至东面军中,命大军驻越州以恭圣驾,大军乃止不进。

    四月二日,谕葬狄风于西苑之郊,配飨帝室宗庙,谥武国公。新芽,风涟轻波。

    大将军狄府内,掠影清寒,萧索条条,白幔缟素处处落,一派哀穆之象。

    沈无尘身着素袍,一路慢行,穿堂而过,往府中后院走去。

    步履沉沉,一如其心。

    狄府无女眷,下人不多,少有丫鬟,多数人都认得他,此时见了他也只是噙泪而叹,不问亦不阻,任他而行。

    后院之中,苍木排绕成月,其间有石桌及凳,嫩草新发,鲜绿之色生机盎然,直侵人心。

    他眼眸微阖,脚下略滞,半晌才挪过去,撩袍坐于一侧。

    广袖落桌,醇酒一瓶轻轻而置。

    一抬眼,恍恍之间便见那黑袍毅眉,正盯着他笑。

    近在咫尺。

    好似当年。

    他心口骤紧,握着酒瓶的手一颤,琼酿洒桌,渐渐没入石上裂纹中,残液顺桌而淌,溅至脚下。

    碧草千千,骄阳顺树而落,暖化了那一年之醉。

    琼林宴,初相见。

    十三年前的四月一日,金明池琼林宴开,上幸池苑,与新科进士同饮,观诸军百戏。

    宴上欢歌笑语,美伶如花,嫣嫣生姿,玉液琼酿饮之不尽。

    进士科一甲,第一人及第,三元在身,艳阳之下,再无旁人能胜得过他地彩头。

    旷傲如他,桀似断涯,胸有万志不可藏,直待一展鸿图。

    锦衣玉带数众之中,一人一马,黑袍黑靴,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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