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全) 作者:八爪南宫

    分卷阅读347

    光窜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这个白发男子有着清秀而温柔的容貌,连气质都是柔婉的,难怪会被教坊选入后宫,可是雷宇晨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只有最坚定的军人才有的尊严。

    雷宇晨沙哑着握紧乌油的桐木,“孟天兰,你的选择只有失败一途。”

    画兰慢慢的说,“于我而言,选择只有愿意与否,没有输赢权衡。我知道,即使我重掌军权,南楚也很难取胜,可南楚是我的家国,是我无法放弃的土地。”

    雨雾里面夹杂着淡淡的湿气,一片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你不必再劝了,雷将军,你既然知道我十三岁执掌南楚海疆,就也应该知道我孟家军的铭则。”

    雷宇晨哑然点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不愧是未尝败绩的孟家军。”

    画兰眼中笑意流露,点了点头。血迹将他侧面雪白色的发丝染成鲜红,一根一根红艳交织着苍白,这个单薄的白衣男子缩身坐在霉迹斑斑的湿冷囚车里面,连声音都是细小的,然而,没有人能怀疑他的坚定,”对。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就算孟家军不在了,只要我孟天兰还在,就永远不会忘掉这句话。“

    “——我孟天兰,生于南楚,也必战于南楚。”

    雷宇晨低头站起来,掌心按着剑柄,头顶是北周摇曳的玄金大旗,“孟天兰,我敬你是条汉子。如果有朝一日战场相遇,我很期待做你的对手。”

    ……

    阴暗的黎明之前,山雨浓雾,啼鸟为雨调音,倚月临水拂花照影,通向皇帐的路上枫叶开始转红,沙哑的殷红色从雾中透出来,接着一层密密的湿润水珠。

    “疾风彰劲草,板荡识诚臣。”听了雷宇晨的汇报,北周倾国倾城的美艳帝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红唇挑起一抹似朝若讽的冷笑,“想不到,宇文治还有这等良臣,南楚的海疆布防,从他嘴里决然套不出来,不必让范行止白费力气了。”

    “皇上……”雷宇晨犹豫,“也就是说,不送孟天兰去刑部了?”

    “对。”沉络慢慢转过身,“直接处死。”

    雷宇晨心里一凛,有些不舍,“就不能……”

    就不能如何?话头起了一半,雷宇晨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孟天兰对南楚越忠诚,就会对北周越危险。反正皇帝从来也没有打算过劝降孟天兰,不过就是存了些利用的心思罢了,既然利用价值不再,那么自然没有留他性命的理由。

    重重的叹口气,吸口气,再叹口气。雷宇晨转头看向曲水的湖边,钟鼓楼透了个碧绿色的檐角鎏金宝顶在浓雾里,燃着明亮火光,仿佛雾海里的灯塔,洒然漂浮在一片奶白中。

    明日御驾回銮,曲水湖边,就是孟天兰斩首之处了罢?

    ******

    御驾回銮时,浓雾未散。

    玄金交织的大旗在风里头翻滚,皇帝的骆车外,一溜毫无杂色的雪白骏马披金玉红缨,兵卫以甲盾居外,辂座、辂亭外罩着天青色弹墨刻丝的帐子,圆盘垂着镂金垂云,四周三层镂金云板,紧紧绷着三层青缎幨帷制成,金云龙羽纹理相间。(皇帝出行使用骆车,这里用玉骆,最高规格)

    辂盖高将近三米,辂圆盘为金黄色圆顶,五爪怒龙目次欲裂盘亘其上,在地板投下蜿蜒曲折的影子,车轸上一溜玄金色缎带和花毯,车门下垂着东珠珠帘,四面各三,后树的青缎太常旗十二面,旗面上分别绣各有日月五星、二十八星宿,前后左右跟着纛二十杆,旗二十执,撒袋五对,曲柄黄伞四,直柄黄伞八,红伞二,蓝伞,白伞,绣龙黄扇,金黄素扇,绣龙红扇。

    枫红染得炽烈,夏日已尽,秋日的艳色浸染而来,铺天盖地的枫红擦着人面,浓雾中阳光像是抻直的金丝一样,根根分明,扎在窗棂上曲折而下,犹若金弦轻拂着淡红的窗棂,看起来刺目眨眼,却只有秋日寒凉的温度。

    江采衣领着后妃们垂首侍立在御驾路旁,她紧紧绞着手,听着皇帝的骆车渐渐驶近,车轮子碾压在满满一地枫红上,沙沙作响。

    玉骆车很大,大的占满了足够五十匹马并行的大道,每一次轮匝的响动都让她的心紧紧提起来,心头烙铁一般的火烫。

    皇帝站在骆车前的朱栏里,玄金袍服,犀角的牙梳挽起那一头又长又柔的漆黑青丝,整整齐齐挽进珍珠发冠,从江采衣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搭在朱栏上的手,很闲适的搁着,白玉般一闪,骆车就从她眼前闪过去了。

    这么多日,是她距离他最近的一回。她多想抬头,多想毫无顾忌的看看他,可皇帝没有发话,更没有停留,所以江采衣只能和其他宫妃们一样,静静的跪在路旁,垂头恭送圣驾,看着他的骆车驶近,然后再远去。

    朝飞暮倦,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一切美若图画。江采衣的目光怅然的紧紧跟着跟着长长的油壁车马,随着骆车远去,尖锐的痛楚也慢慢褪去,然后涌上而来潮水一样的空茫和虚妄。

    原来思念可以这么长,这么深重,原来咫尺天涯真能让人变成行尸走肉。节气交替,绿树染上了枫红,曲水在寒天里头益发的绿了,只是这一切江采衣都仿佛注意不到,灵魂在某个虚无的地方缓缓浮荡。

    他温柔的微笑和温暖的拥抱,都仿佛是在昨天,又好像已经是前世了,原来,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当你恍然,早已不复存在。

    江采衣白雾中中渐渐淡去的骆车伸出手去,指尖都被雾气染得苍白。

    原来,那么那么爱他。

    爱是一鼎一镬里朝朝暮暮的恩情,是时刻相处的温柔以待,那种感觉仿佛从骨缝里头开始啃噬,然后从头到尾都将她灭顶。

    原来她那样那样爱他,眷恋而且贪妄,不管他是否回头,不管他是否还在意,她就是固执的一直等在这里。

    风来的突然,似乎在笑人痴狂。

    作者的话:

    ——

    猛虎落地式!

    時差更文!不要罵我!沒法上網!我也很急!非常憔悴!有空冒泡!已經跳湖!謝謝大家!抱抱——

    ☆、心刃 完

    “今儿的雾也太邪乎了,半响都不散。”嘉宁提着裙子,只觉得鞋帮子一阵潮湿,都已经出了太阳,浓雾却怎么都不散,似乎有什么东西胶着雾气一样,团团浓白,人在雾里行走还需要挑上羊角灯。

    “姑姑别急,等晌午起了风就好了,风一吹,雾就散了。”采菱在一旁使劲儿哄热气氛,嘉宁也用了全身力气扯闲篇,可不管怎么逗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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