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 作者:君朝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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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锋利,又举了几个商人见利忘义的事实,博得喝赞无数,纷纷跟文。

    如是,在贡案复审之前,暂歇一时的儒商之争又因『原儒』这篇文再启战端。

    京中儒官之首——门下省给事中胡安国却带着几分清醒,传信给同僚范冲、朱震道:“贡举未结,戒急需忍。”

    胡安国之子胡寅在朝中任起居郎,专司记录皇帝的起居言行,当班时食宿皆在宫中,与皇帝日日面对,因志节敦直且文才卓然颇得皇帝青眼。赵构每日看报,《西湖时报》上的争论自然引起他的关注,问及胡寅的看法,敦敏的起居郎冷笑道:“此等蠹蠹之辈,若无法令约束,焉得守矩纳赋?竟自诩义以生利,可知‘羞耻’二字何书?”赵构拍案大笑。

    三十日晚,轮到胡寅休班出宫,回府对父亲说起此事,胡安国道:“起居郎官职不显,但身为皇帝近臣,对君上极有影响。你要把住时机,请官家罢王学,倡举程子之道,归回我儒家之本。”

    “是,父亲!”

    胡寅想了想,又道:“父亲,那篇『原儒』剖义利之辨,文理清晰,述事严密,必是熟读经史方有此见解!……文章题曰‘原儒’,虽然狂妄,倒不乏中正持平之论。……这枫山居士素未闻名,不知何人门下?父亲可知?”

    胡安国捋须摇头,“为父也是初闻此人!”他沉吟一阵,灰眉下一双老眼陡现睿光,“此文出在贡案复审之前,来得蹊跷……”他捋须不语。

    胡寅眉毛一挺,“父亲是说……和这案子有关?”这两日报上儒商争论又起,想当初贡举斗殴便是肇祸于此,再起争战岂非对贡案判决不妙?他迟疑道:“难道……有人故意想挑起事端?”

    会否是国师?……他眉头凝沉,看了眼父亲。

    胡安国摆手,“不然!卫国师精于兵略,未闻深研儒学,此文功底深厚,非她之手!……再说,挑这事端,于她何益?”

    胡寅点了点头。国师态度虽然不明,但重判、轻判对国师而言均无利害。也不会是那帮商蠹之辈,案子判重了对商举也不利。如此,当是何人所为?这文,果然来得蹊跷!难道是局外人……

    “原儒、原儒……”他齿间咀嚼再三,忽然想起曾对官家叹及王荆公废《春秋》有失儒家真义,官家沉吟不语;此后龟山先生、象山先生,朝中范大人、朱大人先后上书,请废王学,重开科举,太学教学重纳孔圣修订的《春秋》,陛下允了科举,对王学的态度却模棱两可,不予表态。父亲道这背后必有人谏阻,宰相丁擎升就偏向于王学。胡寅想到这,不由悚然一惊,“父亲,莫非是丁相公……”

    胡安国一震,负手踱了好几步,缓缓摇头:“丁相公要倡王学,应不会选此敏感关头。”贡案判重了,对这位宰相大人又有何益处?费解啊费解!

    父子俩讨论一阵仍无结果,胡安国道:“无论如何,在贡案未断之前,我等且静观不变,切勿陷入报端争论,以免落人算计。……这事得知会龟山先生……”他踱到书案后坐下。

    胡寅立即铺开纸,研墨。胡安国提笔书了一道信函,唤来家人,吩咐连夜投给“天下通”,送到镛州龟山先生处。

    家人应喏退出。胡寅听书房外脚步声远后,问道:“父亲,贡案明日复审,依您看,陈少阳胜算如何?”

    “……难说!”

    胡安国捋须思忖一阵,叹道:“这案子……明日,怕是难有结果。”

    胡寅拢眉不解。

    胡安国却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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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一,天气酷热。

    大理寺公堂上控辩双方针锋相对,鸣蝉声里,堂下众人燥热难当,却人人翘首不舍离去。

    初,监法御史请出一个有力证人——礼部贴文告的小吏——证实当日斗殴起因于儒举和商举的口角对骂。这一番作证顿时将案情陷入不利于举子的局面。洪皓神情冷峻,道:“由证人之言可知,此案非一般过节,实乃文举、商举积怨所致……”

    这推论自是实情,堂下众人暗呼不妙。幸得陈少阳连番妙语诘问证人,将事件咬定在偶发而非预谋……堂上控辩双方各出机锋,一时呈胶着之态。

    最终,大理寺卿宣告“休堂”。

    在焦虑的等待中,这半刻时间却如漫漫一日。

    终于,在衙役的宏亮吼声里,三位审官再度出堂。

    急不可耐的众人觑眼望去,国师却依然容色清淡,难辨端的。

    “啪!”惊堂木响,摄回众人心神。

    大理寺卿道:“本案今日暂审到此,三日后控辩双方作结案陈词,公堂宣判!”

    众人大失所望。

    当晚,酒楼茶肆又是一番热闹猜测不提。甚至有人在暗地出盘口,赌三日后的贡案结果。

    胡寅旬休三日,仍在家中,对父亲明断极为佩服。胡安国却无得色,又书了两信,着家人递给范元长、朱子发二位大人。

    户部虞部员外郎范冲在京师居的是朝廷公房,正约了至友朱震屋中聚酒。胡府小厮赶巧,不用跑二趟。两人遣走小厮,拆开信来,却是同样内容。范冲观信中“忍”字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将案上刚成的一篇斥文揉捏成团,丢入篓中,“诚如康侯所言,暂忍一时,三日后再论不迟!”

    京中热潮不止。有庄家甚至暗地里开盘口,赌贡案的判案结果,竟有不少人入局下注。压公诉方和压被告方的几成五五之比,让人对案子的结局更是揣测莫定。

    羁押在临安府牢的举子们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难安!

    今年的开夏特别热。一间牢房同时关了二三十人,汗味臭味混在一起,又没一丝风,憋闷难出,让人熏熏欲呕。又有臭虫老鼠出入,赶之不绝。白天尚好,夜间休息更是辛苦,通铺几十人挤着发汗,硬板床咯得骨头酸痛,又有蚊子嗡嗡不止,一咬一大包,让这帮子弟着实体验了把什么叫“牢狱之苦”!

    方技杂类的举子平素过得日子粗简,倒还受得住,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和享受惯了的豪富子弟可就禁不起了,这大半月的牢坐下来,一个个熬得面黄肌瘦、有气无力。

    幸亏临安府在牢食上有优待,没拿掺了石子沙粒的粗砺陈米招呼,除了净米蔬菜外,隔日还有一顿肉食供应,这些叫苦不迭的举子方将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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