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吃樱桃。不过很快,精明的北方人们想到了南北水果差异的点,加上现在交通便利,他们雇了不少货车,把北方水果运到了镇上——趁着这次水果大潮,华荣格狠赚了一笔。紧接着,他们在镇上建造了冰库,用来储存水果:只在书本和电视上见过的红润苹果,微黄多汁的梨和本地个小青涩的塘梨完全不同。除了北方水果,他们不费尽心思找来了散发着特殊味道的菠萝蜜与榴莲。

    也是从这时开始,冷冻食物开始兴起,各类难得一见的河海鲜纷纷涌来,那里很快就形成了一个新菜场。只是那时,绝大部分的人还买不起冰箱,每次都只买一点儿回家尝鲜。

    怀卓可不懂眼前这个端着蛋糕发呆的女人在想什么,自从新路修好后,她这眼神微凝的神态变得多见,如果注意观察的话,那里面多了些惊讶与笑意。怀卓叫她的名,待她转过脸时,一时兴起,食指迅速的点了点奶油,抹在了她脸上。沈华回以她一个无奈的笑,怀卓笑起来凑上去把奶油舔了个干净,又吻上她,将舌尖的甜腻抵在她舌尖。

    “阿华。”她边吻边说,发音有点含糊。“学校也快完工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我不知道。”

    怀卓松开她,盯着她的双眼看了一会,泄气般的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说。”

    沈华微笑,抬手搂住她的脖子,重新吻了上去,两人一起倒在床上。“但我真的不知道啊。”沈华最后说。

    沈华的确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以来,预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的频繁,但只是关于这个村子的。她知道学校完工后的第一个学期时,将会有一个刚毕业的满怀激情与慈悲之心的年轻女孩会到村子里支教,那是一个穿着打扮都很时尚的女孩,她教数学和音乐,为长久以来沉闷的村子增添一抹光亮。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华溪村地处亚热带,最炎热季节的气温让人脑袋发懵,大地干裂,树叶蒙尘,飞鸟懒惰,一切都在沉睡,失去了生机。就算是最顽皮的孩子也不会傻傻的在正午中出来游荡。面对酷热,村里人自有一套自古流传的降温防暑的办法。住平房的,人们往楼顶撒水,辅以棕榈叶扇人为散热;住瓦房的,人们大敞房门,穿着背心睡觉。若两样都无效,有条件的人就会在树阴下支起吊床,用蚊虫的叮扰换得一时微凉。

    很快的,村里通了电,人们第一件事便是迫不及待的买回电风扇。尽管如此,人们还是时不时大汗淋漓的醒来,翻个身便发现凉席湿出了不完全的人影。这种时候,一样物什的出现大受追捧:棒冰。

    在怀卓小时候,每天夏天,就会有一个踩着自行车,车后架上绑着用黄色胶带粘起来的泡沫箱子,其体形之巨大,让人忍不住担心它会掉下来。骑车的人到达村子后,也不用吆喝,在孩子的心目中,它和做糙米棒的人处于同等地位。

    卖冰棒的人不紧不慢的掀开盖子,一股股寒气冒了出来,盖子上凝结出水珠。箱子里面放着大量冻在塑料瓶子的冰,以及被精心保护却随意摆放的棒冰,绝大多数是甜的。它们是附近镇上制冰厂制的,用料简单,没有包装,属于三无产品。不过,孩子们可不管这些,尽管有家长无数次的劝阻,孩子们依旧我行我素。那个时候,村子里见到最多的便是棒冰吃剩后的木条。木条剩的多了,没有玩具的孩子们想出了一种玩法,既需技巧又含运气。

    游戏玩法十分简单,将收集来的木条合在一起,在一定高度下松开手,任由其四散重叠互压。之后,每人——人数不限——轮流取一根,要求即不能挪动影响其他木条,也不能手抖而前功尽弃。这一过程一直重复,直到有人违规,游戏结束。这个不知谁想出来的,无具体名字的游戏,孩子们玩的不亦乐乎,这可比无聊的消磨时光的“搭火车”纸片游戏有趣。

    为了收集木条,怀卓每次都会买三根回来。给弟弟买的一毛钱的糖水冰;给沈华买的两毛钱绿豆冰,其差别只是顶上缀着甜糯的绿豆沙;最后是给自己买的一毛钱的盐水冰,含在嘴里舌尖咸咸的。她的口味一向和常人不同,但华荣格不一样,他想吃那绿豆棒冰。

    “阿姐你偏心!”又一次,他没忍不住委委屈屈的控诉她,“每次都给阿华姐买,就是不给我买。”

    “哼,”怀卓瞪他一眼,“阿妈可说了不让你吃的,给你买已经很好了。”

    旁边的沈华含着棒冰,表情有些冷漠。这样的戏码几乎三天一次,她已经没兴趣去掺和。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把人耍得团团转。沈华忽然发现,那个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的人竟然再也找不到了。当初那纯粹是白糖和水制成的棒冰也被花里胡哨的各种廉价的冰棍冰淇淋取代,就像她再也找不到那透着青色的硬币大小的薄荷糖。

    沈华回忆起这些小事——几乎每一件都微不足道,不足为奇,但它们留给她的感觉全都欢快而美好。她还不知道,自己也不可避免的跌进了“回忆全是假象”的陷阱。这种感觉在怀卓回村后越发明显,尤其是她被拉着去村口观看别人做生意的时候。华溪村盛产荔枝和龙眼,每年,村里人都会把吃不完的拿去买掉。而为了应对酷热,收购商们运来了一车车的冰块。交易现场既热火朝天又寒意凉凉,大人们一箩筐一箩筐的担着果实,随后称斤,获得收益。孩子们则趁乱混迹在里面,不时摸出一块破碎的冰。

    沈华看着好笑,笑了起来。怀卓一瞧,小小的松了口气,天知道她为了哄这位生起气来油盐不进的女人有多难。谁让她一时情动,控制不住自我的在沈华脖子上留下吻痕,她皮肤白皙,红印分外明显。不过若只单单这样,沈华也不会抓着这事不放。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木讷的养父华永信会发现,还疑惑,询问。

    “阿华,脖子上怎么回事?”他直白的问,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往那方面想。潜意识里,那个想象太过危险,他立刻摒弃掉。

    “哦,”沈华面不改色,甚至带着“您太大惊小怪”的神情看着他,用一个俗套又很有说服力的借口搪塞过去。“不小心被蚊子咬了,又抓了抓。”

    果然,华永信接受了这个说法。并非真的相信,只是这说法能让他安心些。和孙女华萤一样,他也走不进沈华的内心。作为女儿,沈华待他孝顺却礼貌,总让他心里空落落的。很多次他都在想,要是两人是亲父女,她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对他?但只要想想弟弟一家,他就觉得这样也挺好。

    荣格虽然结婚了,但还没收得住心,还像个孩子一样无拘无束,几乎不管家。而怀卓,这孩子大概冷面惯了,纵然暗地里一直对父母好,温情的话却是死活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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