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跑过来,架起了那人,往就近的地方安置去了。

    似乎杨谨刚才那一番话,也让他们对于这可怖的瘟疫不觉得那么害怕了。

    县令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去的人影,又转头吩咐余下的公人驱那几个后生各自回家。

    几个后生经历了方才之事,情知轻易逃脱不得,加上见识了杨谨察色、诊脉、侃侃而谈,心底里生出些许希望来,也都暂且各自散去了。

    那县令见众后生散去,才如释重负。他朝着杨谨一躬到地,道:“方才有失礼处,还请阁下见谅!”

    杨谨忙扶住他,道:“大人是这盘石县的父母官吧?情势紧急,也是理所应当,快别客气了!”

    县令喟叹道:“幸亏阁下援手!不然,今日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呢!”

    杨谨轻笑:“没什么的,我本就是来这里救治病人、驱除瘟疫的。”

    县令一听,双眼登时晶亮,憔悴的脸上也泛上了喜色:“那真是太好了!”

    方才杨谨救治病人的言行,他都看在了眼中,此刻毫不怀疑杨谨的能耐,连杨谨如何进来的、是什么来历都想不起来问,就急慌慌道:“敝姓赵,赵博,忝居盘石县令。阁下怎么称呼?快随我去县衙,教我怎么医治瘟疫!”

    他拉着杨谨,语无伦次地就往县衙所在的方向扯。

    杨谨好笑,知道他救人心切,由着他拉扯着,边走边道:“我姓杨,杨谨。大人不必客气,直接叫我名字就成!”

    “好好好!杨兄弟,咱们快走!盘石县一万百姓还等着你救命呢!”

    杨谨含笑答应了。她认定这位赵县令是个好官,更欣赏他的人品和不拘小节。她知道,有这样的父母官坐镇,她一定能够驱走盘石县的瘟疫。

    第34章

    一路上, 赵县令脚不停歇,嘴更不停歇, 他将如今盘石县中瘟疫的概况一一都与杨谨说了。他救人心切,逮着杨谨这么棵救命稻草, 连客套都忘了是何物了,恨不得杨谨立时着手救人才好。

    恰巧杨谨也不是个拘泥于俗套的性子,她亦是救人心切, 赵县令的直接坦率反倒颇得她的好感。一大一小、一主一客两个人俱都想到了一块儿去, 自然也就少了许多繁琐, 直奔主题了。

    杨谨此刻方知她之前闻到的那火燎燎的气味是什么。

    “百姓因病亡者太多了,我生怕按照旧俗土葬了会导致瘟疫蔓延,问了几位郎中, 他们都说这尸首绝留不得, 我就命人将因瘟疫而亡者都火葬了。”赵县令说着, 面露戚色。

    “我知道此事伤天害理,更会惹怒民愤……”他叹息一声, 脸上却是绝然的神色,“如果将来朝廷怪罪下来, 我一力承担便是!”

    杨谨动容,她能够想象得到,下这种命令的时候, 这位赵县令承受着怎样大的压力,内心里又是何等的纠结愧疚。

    “赵大人,你做得对, ”杨谨道,“若尸体还如原来那般土葬,盘石县的情形恐怕就不是如今的模样了。”

    赵县令面现欣慰,道:“不管将来如何,先救盘石县的百姓再说!”

    有所为有所不为,应为之事,哪怕含垢忍辱,亦当仁不让!这是个响当当的汉子!

    杨谨对赵县令心生敬佩。

    盘石县衙早已经不复官府衙门应有的模样,除去公堂,其余的地方,包括内宅,都被腾出来做了护理室,这里集中了县内症状严重的病人。几名形容憔悴的郎中穿插于其间,紧张地忙碌着。后院中,包括县令夫人在内的丫鬟、女眷等人都在忙碌着煎汤熬药。

    杨谨暗暗点头。若非这样支撑着,磐石县中不知会是如何的惨状了。

    她讨来煎好的汤药,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又要来药方子,琢磨了一会儿。

    “杨兄弟,如何了?”赵县令满怀期待地急切问道。

    “可否请几位郎中过来,我想同他们聊聊。”杨谨放下药方子,道。

    她直觉这药方子不大对症,似是而非的样子。具体问题出在哪里,她暂时还理不出头绪,她想听听那几名郎中的想法。

    赵县令忙答应,着人去请了。

    那几名郎中年纪皆是四旬往上的,听到派去的人说来了一位“神医”,都又惊又喜,觉得这场害人的瘟疫终于是有救了。等到他们急匆匆地跑来的时候,却发现所谓的“神医”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先是大失所望,接着便都生出怒气来,心说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他们觉得赵县令被折磨得疯了,不知从哪儿寻来个小孩儿,就信以为真,当什么“神医”供着,真是莫名其妙!

    众郎中好歹念着赵县令素日的操劳,没当场拉下脸面来,一个个耐着性子坐下来,想着且忍一忍这个小娃娃,听他怎么说,再甩袖子离开不迟。

    杨谨猜得到众人心中所想。虽然她极为自己抱不平,也知道易地而处,便是自己也未必相信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对这样严重的瘟疫做些什么。

    她于是不急也不慌,更不失了礼数,向几位郎中讨教起手里的药方子来。

    一刻钟过去了,众郎中脸上的表情都有所变化,再不是之前那副明显的不屑与不耐烦了。

    他们听杨谨侃侃而谈,于医理、药理都颇有心得,绝对是个在医道上见识不俗的。可依着这十几岁的年纪,就算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给人医病,也积累不下这么多的心得吧?除非……

    “请问小兄弟,师承何人?”众人中最是德高望重的王郎中忍不住问了。

    杨谨抬眸看了看面这位前须发皆白的老人,莞尔道:“老先生叫我杨谨就行。师承何人不重要,眼下咱们还是先商量出最好的医治办法吧!”

    这是不愿说出师承的意思了?王郎中白眉挑了挑,又道:“方才你说我们这药方之中乌豆根和鸡内金用量多了,此话怎讲?”

    杨谨见这位老先生很有些被质疑了权威的不快,笑笑,道:“晚辈只是猜测,现在还不敢定论。只是——”

    她说着,话锋一转:“乌豆根和鸡内金都是止泻的药物,鸡内金更是治疗积食症的良药,放在这里,似乎不大妥当。”

    “不大妥当?”王郎中的声音骤然拔高,“病人腹泻得厉害,难道不该用泻药吗?”

    其他几名郎中见老先生恼了,也都蹙眉,盯着杨谨,看她如何说。

    杨谨看着这位老先生,微微一笑,道:“一个时辰前,被送到这里的那位大哥,可有腹泻的症状呢?”

    王郎中面带疑惑,似在回想是哪一个。

    杨谨看了看始终坐在一旁凝神倾听的赵县令。

    赵县令会意,忙道:“就是本官命人送来,刚刚昏倒,说让先捂上三床大被的那个。”

    “李柱?”王郎中认得那人。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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