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石寒看做了自己人,人家对她这般好,她便恨不得将一颗心掏出来相赠。

    石寒忖着时机,仿若寻常聊天般,淡道:“令尊庆寿,不知还请了谁?”

    贺霓裳这会儿正心热呢,岂会不倾己所知相告?

    “爹爹派出了许多人,把江湖中成名的人物、门派都请了!”贺霓裳殷殷道。

    “哦?”石寒感兴趣地挑了挑眉,问道,“可请了玄元派的柴掌门?还有嵩山的法月禅师?还有青城山的余大侠,唐门的唐大当家?”

    她提到的这些,均是如今江湖上各大门派的领袖人物。每一位单独拎出来,那都是响当当的人中龙凤。

    贺霓裳听罢,秀气的眉毛蹙了蹙,道:“柴掌门倒是没听说,不过法月禅师,还有余大侠、唐大当家晚辈倒是听爹爹提起过。”

    果然!他不敢去触柴麒的霉头!

    石寒暗嗤。

    “海沙派的沙掌门,还有剑阁的陈长老,还给爹爹来过信,说是要亲自来为爹爹祝寿的。”贺霓裳补道。

    石寒暗讶。那海沙派是专门做海上劫掠生意起家的,说是门派,倒不如说是海盗窝。至于那位剑阁的陈长老,听说曾是上任阁主属意的继承人,却不料意外地被现任阁主夺了名头,只能屈尊做了个寻常长老。这些人聚到一处,能折腾出来什么好事来?

    石寒颇不以为然。

    她于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再说杨谨。

    她被金二引着,出了中岳观。

    金二仰着脸,看了看头顶上已经向西偏去的太阳,热情道:“好兄弟,俗话说’民以食为天‘。你瞧,都这个光景了,咱们还是先填饱了肚子,再尽兴逛起来,最好。”

    杨谨一怔。

    她其实刚填饱肚子不久,一点儿都不觉得饿。可转念一想,金二哥如此盛情,连中岳观里面的本命星君都顾不得拜了,只一心要陪着自己游逛,这份心意总是不好拒绝的。

    “客随主便,金二哥做主便好。”杨谨于是道。

    金二嘻嘻一笑,勾着杨谨的肩膀,道:“叫什么’金二哥‘啊!外道的很!叫二哥!”

    杨谨一呆,张了张嘴,那声“二哥”总算别别扭扭地从她的嘴里溜达了出来。

    金二根本就不在乎她的表情如何别捏,语气又如何磕绊,听到那声“二哥”,仿佛得了天大的好处似的,哈哈大笑,道:“好!走,二哥领你去咱们京城最有名的馆子,珍馐玉馔楼,去胡吃海喝!”

    杨谨:“……”

    前后时隔不超过两个时辰,又转回到了这珍馐玉馔楼,杨谨也挺无语的。

    在这京中最有名的酒楼门前,依旧是车马宾客络绎不绝。客人已经换了一茬,热闹兴隆却不减分毫。

    眼帘中映出“珍馐玉馔楼”的精致牌匾的时候,杨谨恍然生出隔世之感——

    风景、建筑,往日诸般俱在,人却已经不复曾经,物是人非,岂不令人感伤?

    她很觉得自己这突生的感慨来得莫名其妙。

    金二早已经絮絮地向她介绍起这酒楼的来历了,堪称一个称职的向导。

    “……高祖陛下当年就很喜欢这里的菜肴……先帝也常常微服来这里……”金二犹道。

    杨谨听到“先帝”两个字,却是心念一动,某件被她忽略了许久的事——

    若她的生父是宇文克俭,那么那位大周先帝在血缘上就是她的……族姑。杨谨当真不愿面对这样的事情,尤其是,知道了这位大周先帝曾经同石寒……

    她心中顿时生出无限的厌烦来。

    恰在此时,二人的前方停驻了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急慌慌地直奔金二的方向而来,同时面上还挂着惊喜交加的神情。

    “二弟!”他尚距金二丈许远的时候,便忍不住唤出了声。

    金二听到熟悉的声音,呆怔,下意识地转向青年男子的位置,“大……大哥!”

    那青年男子显然比他要兴奋得多,忙不迭执了他的手,热情道:“你久在外面办事,多长时间没回府中看望父王了?父王和我,都想念你的紧!”

    金二听到那声“父王”,只觉得头皮发炸,却已经来不及止住他了。

    杨谨耳力很好,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声,掩不住诧异地看向那名青年男子。

    她此时,方惊觉,这名突然出现的青年男子,同金二很有些相像。

    不!与其说他同金二相像,倒不如说……他同自己更像。

    杨谨的一颗心骤然缩紧,她惊觉,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大事。

    “大哥,此处不是说话的所在,我还要陪我朋友……”金二支吾道,他想尽快支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那青年男子正是相王世子宇文斐,他许久没见到自己的这位自襁褓中便被抱入宫中教养,后承继了逸王宇文达之嗣的二弟,简直比见着真佛还激动。

    如今相王府式微,相王虽担着宗正的职位,然而不被女帝待见是满朝皆知的事儿。宇文斐将来是要承继相王爵位的,但同样是王,和他这个好命的亲弟弟相比,可就是天壤之别了。

    他如今也是做了父亲,上有父母、下有妻儿的人了,不能不为将来打算。

    而现在,听到这个前途无量的二弟说正在陪朋友,宇文斐的第一反应便是“二弟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遂向一旁的杨谨投去了殷切的目光。

    孰料,只这一眼,宇文斐便再也移不开目光去——

    这个少年,怎么瞧着这般面熟?

    他心头火热,只觉得这少年越看越觉得亲切,又见金二似乎很是维护这个少年,他脑中灵光一闪,不由得想起了某个在相王府中传了十几年的说法……

    “这位小兄弟,不知……怎么称呼?”宇文斐的音声发颤。

    金二,不,应该说是宇文楷,见自己这位亲兄长的表情,便知道要坏事,慌忙抢身挡在了杨谨的身前,呵呵笑道:“大哥,我朋友初来京中,我正陪他逛呢!大哥有事,尽管去办!”

    宇文斐怔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道:“我是来这里会朋友的。二弟和……你的这位朋友,要去哪里?”

    他说着,指了指头顶上“珍馐玉馔楼”的招牌。

    宇文楷哑然。他总不能说,他也是来这儿的吧?

    那可真就是自投罗网了,以他对宇文斐的了解,对方定会说“既然如此,那就由大哥我做东,一起进去吧”。

    一时间,宇文楷颇觉挠头。他本就不善心计,脑子转不过来,傻呆呆地盯着宇文斐,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兄弟俩的对话,以及一举一动,杨谨皆看在眼中。

    她表面上还算平静,内心里已经糟乱成了一团乱麻——

    那种强烈的血缘上的感应在她的心头波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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