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二)

    慕容幸的坏消息是丹霄越狱,钟鲤象征性的表示了一下吃惊。

    另一个“好消息”有关灾民。

    时局不稳,灾民四起,慕容幸一直头疼的问题,今日终于不攻自破——“灾民”原本在轩辕大陆零零散散,丹霄越狱不久,竟冒出百倍的人数,成群结队向轩辕城汇集。

    丹霄自身,便是一枚虎符。

    听闻丹霄造反,钟鲤饮了一口果酒,只觉辛辣入喉:原来她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凤印可以收买的女人。

    钟鲤经历这么多大起大落,不过是想要一个和自己在一起的人而已,丹霄能感动她,却不代表爱她,也没什么意思。钟鲤落杯的瞬间下定决心:“迎战。”

    “放眼朝廷,无一个可用之将……”慕容幸眉头紧锁,手支着案边,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朝堂好不容易有所起色,帝位就遭到挑衅,他们这是在打寡人的脸面!”

    刘铭一直留意慕容幸的节奏,听她语气稍有激动,抬手轻轻暗住她的袖角。不过一个轻微的动作,慕容幸抽回袖子,瞬间冷了脸,姬钟二人将这些微妙收入眼中,心照不宣的举杯对饮。

    “我最近脾气不好……”女帝不再自称寡人,三人不约而同向她看去。

    “大部分情况下,我经常因为我没生气,而你们认为我生气而生气。朝堂为什么会这样?表达不同观点就是龙颜大怒?我根本同他们没法进行有智力的交流,但凡开口,全是对我的情绪。这样的帝位,我坐的不舒服,别人也不会坐舒服。”

    慕容幸最后一句对着钟鲤,可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钟鲤瞬间怀疑慕容幸在怀疑自己。

    “他们太蠢了。”钟鲤直视着慕容幸,“既然瞧不上女人,一开始就不该利用女人办事。”

    姬音不胜酒力,朦胧着双眼,摇摇晃晃醉倒在桌案。刘铭紧张的喝了一口酒,望着桌案发呆,耳朵却仔细动着。

    慕容幸道:“钟鲤,或许你是对的,但寡人不想这么做。”

    “可陛下已经这么做了。”钟鲤向刘铭举杯,微微一笑,“辛苦刘大人。”

    慕容幸暗暗挡住刘铭抬起的手,饶有兴趣看着钟鲤,笑道:“这么快就知道了?”

    “猜的。”钟鲤抬袖遮面,一饮而尽。

    慕容幸默默收回手,刘铭松了一口气,同样一饮而尽,“承让。”

    面对不好好交流的下属,推动事情发展唯一的办法,就是以职权和更冷酷的情绪威压。慕容幸无奈,终于走到这一步。这是无声的战争,从未停歇。

    于是翌日早朝,众卿家两眼鳏鳏,呵欠连天,个个萎靡不振。

    大人甲某年过四十,家中仍妻妾成群,本享受人伦之乐,结果因误喝了一碗过期的壮/阳汤,功力散尽。大人乙某性格古板,家中只一妻一妾一儿,谁知早起喝了一碗粥,路上神志不清,老眼昏花,竟看男人像女人,女人像男人,闹出不少笑话。大人丙某风华正茂,无心娶妻,近日却总有佳人入梦缠绵,离去又不留痕迹,让人甚是挂念。大人丁某……

    这些私事本难以启齿,奈何三天过去,这病症依旧未有好转,众卿凑在一起有意无意聊起来,姬凊岚路过听见,凑上前眨巴着明亮的眼睛,一脸好奇:“各位大人,后院失火了?”

    “去去去一边去,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也不知是谁推了姬凊岚一把,她猝不及防,退步一个踉跄,好在有人手疾眼快扣住姬凊岚的手腕,以免她摔倒在朝堂。

    刘铭看着他们事不关己的样子,觉得好笑,之前的惩罚是女帝亲自交代,本应到此为止。不过女帝既然把权利给她,她想在合理范围内将事情变得更加有趣一些,应该也不为过吧。

    大人甲某,家中成群的妻妾,一夜之间失踪。大人乙某,赋予重任的儿子活生生变成女儿。大人丙某,早起发现床边躺的不是美女,而是后院看门的狗。大人丁某……

    一连串的离奇事件,众人请神医看病无用,请道士做法无用,纷纷被整怕了,在屋里自言自语求放过。刘铭命人监听着,将他们不为人知的罪行一一记录在册。慕容幸拿到小册子,翻看了一夜,叹道:“冤情如天上繁星,寡人竟一个也不曾听到,如果不是早些年散落民间,亲眼所见,寡人险些错信了他们!”

    众多大臣中,其实有一条漏网之鱼——钟相大人做事滴水不漏,相府严格谨慎,竟是一点可乘之机都无。刘铭不服亲自上阵,却险些暴露,她不甘心再去,被抓了现行。

    “深更半夜不睡,又来我房里探宝?”钟正雨起身披上外衣,语气平常的好像同她很熟,甚至有闲情雅致为她倒一杯水,“刘大人。”

    刘铭摸了摸脸上的黑丝巾,有些诧异:“你怎知是我?”

    钟正雨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眼角,奚弄一笑。

    原来是泪痣出卖了自己。

    刘铭反应过来,随即又心中一惊:他如何得知自己眼角有痣?如果是朝堂的几次照面,便是他观察细微……可他又是如何断定自己身怀武功?莫非他派人调查过她?

    钟正雨似是知道她想什么,又道:“舍妹同吕诺有过接触,我知道大人身份,自然不是难事。”

    刘铭弯腰表示让步:“还望钟相海涵,放刘铭回去。”

    这一回去,一定又是人心惶惶,慕容幸将慕容门的刺客放到朝堂,究竟是逼急了,还是下的一步棋?钟正雨清楚,慕容幸不得目的,决不罢休,这天下她是绝不退让。

    “你究竟在找什么?”钟正雨眼中闪过冷冽的光。

    这一晚,夜长梦多,丹霄藏在钟鲤的闺房,一边用暧昧的眼光欣赏布局,一边侧耳听着隔壁墙后的动静。慕容门的人就在隔壁,无论是谁,明显冲自己而来,他不能连累钟兄,必要之时……

    “钟相可知,丹霄逃亡之前可曾欺辱过令妹?”刘铭莞尔一笑,转身逃之夭夭。

    刹那间,丹霄推门而入。

    桌上一杯水静静放着,未动分毫,丹霄扫过它,抬眼同钟正雨视线交汇。他看到他一向波澜不惊的眼中充满紧张与担忧,心知此地不宜久留,立即告辞。

    临走,他向他保证:“无论成败,我保你们钟家不倒。”

    “……保重。”钟正雨想了一圈,竟不知此时是称呼他侯爷,将军,还是名字。

    丹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并未强求钟正雨归顺自己,称呼不过是一个称呼,得到认可,做一个真真正正的自己,才是丹霄的气度。

    追杀的刺客和逃亡的将军,终归是不能相提并论。

    一个帝国的衰亡,是各种势力相互纠缠的结果,如果慕容幸依旧放任不管,只会重蹈覆辙,非革故不足以鼎新。丹霄不逼慕容幸,没人能逼她。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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