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我若七老八十了才回来,又能怎么办呢?我们还是知足吧!”

    小绒便望着她笑,眼睛亮闪闪的。

    雪颜没与她们一处玩,她自找了棵高大的树,摘了些不知名的果子丢下来,然后便坐在树上,远远的望着她们。

    唐小姐抬头去看,看她像飘在树梢的一朵红云,美的那样鲜明,又鲜明得像个一闪而逝的幻影。

    唐小姐于是总要去看她,确认她仍然在这里。

    回家已是傍晚,彩霞满天,绮丽红艳,明天多半会是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

    这一次马儿们跑得慢了许多,好像也在留恋这最后的残阳献出的美景。

    唐小姐觉得一切都好极了!

    晚饭时,小绒可能是累了,一口一口的吃着,很是沉默。

    唐小姐颇不习惯,关心的追问了两句,她便又来了精神,决不肯早些去休息,还一定要和唐小姐去花园看星星。

    唐小姐当即答应,答应了又想起昨夜看雨,不禁望向雪颜。

    雪颜只是心不在焉的吃饭,没有任何回应。

    月近半圆,星河灿烂,园中有一处亭台便是为观星赏月而建,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得益于昨天的雨,今夜的星空特别清亮,小绒仰头指点着各处星宿,唐小姐也认得一些,夹杂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听得的传说,聊得十分起劲。

    小绒显然一直与雪颜作伴,许多东西都是听雪颜说来,这时许多次提起她。

    唐小姐自然乐意听,只是心中暧昧,反倒不敢多问。

    不觉已是二更,唐小姐这一天过得充实而惊奇,到这时很是困倦,忍过两个哈欠,终于向小绒道:“我要回去睡了,明天定是好天,明晚我们再来看!”

    她本以为小绒定会欢喜的答应,就像这三天对她其它所有的提议那样,却不料周遭气氛忽然一僵,小绒垂下头,讷讷道:“唐姐姐,明天,明天上午就让白老伯送你回去吧。”

    唐小姐听得一呆,随即想起六天前,也就是上一次来到这的第一天,小绒便说:“唐姐姐,请在这小住三天。”待到那第三天,小绒告诉她那一段前缘,两人也生出些不舍之情,但这三天之期却没有变。后来雪颜的举动显然小绒是不知道的。

    这一次,唐小姐虽然有意配合雪颜瞒下那三天,但一直真心以待,与小绒处得极好,小绒不曾提起,她也不曾想到,原来还是有这期限。

    唐小姐这么一分神,两人间便沉默了一阵,小绒转过头来看她,慌忙解释道:“唐姐姐,我可不是想你走,我真想你一直在这里,想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只是,可是……”

    她一时语塞,拼命想着词句,竟憋的泫然欲泣。

    唐小姐大为不忍,安抚道:“我自然知道你,你别急,若有什么不便说,我也能理解。”

    唐小姐觉得自己已足够体谅——她其实心里颇失落,很想问个清楚。然而她这样体贴,小绒仍没被劝住,眼见着便有两颗大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小绒哽咽道:“唐姐姐你真好,我好想好好报答你,可我什么也没有……我,我明天还有事,实在不能留你……”

    唐小姐忙道:“快别说这样的话,这几天你待我很好,我也过得很开心,我们能做个朋友就好极了。你既然有事,等你事了我们再聚。快把脸擦擦,不许再哭了。”

    小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听她劝便努力的点了点头,大眼睛里又掉下泪珠来,她又连忙擦了,又连忙冲唐小姐笑笑,一副极乖极听话的模样。

    唐小姐看着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心里隐约生出一种难言的不安来。

    她虽觉失落遗憾,却又觉来日方长,并没有什么伤心痛楚,而小绒这副模样,竟似永诀。

    唐小姐本来十分困倦,可等躺到床上,却又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眼前一遍遍出现小绒落泪的眼睛与那个很努力的笑脸,心里一点点焦虑起来。

    上次小绒没有解释为什么是“小住三天”,这一次,那句“明天有事”则更像是个不甚高明的托词。

    唐小姐想起她这次刚被接来的时候,问雪颜:“你竟能做到这样的事?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雪颜只搪塞说让她对小绒好些。

    她便知她有事不想说。

    若有长久的来日,初见时一点戒备小心只会成为来日温馨的笑谈,哪里需要抹去!

    她那时没有深究,这时也不敢细想。

    她正辗转反侧,一片寂静里,忽听轻轻的一声“吱呀”,似是院门被夜风吹开,而后又有细微的声响渐渐靠近。

    不等敲门声起,她已跳下床扑到外间,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雪颜,熠熠星光下红衣如墨,脸色看不出。

    唐小姐心都揪紧了,她喉中发干,说话有些艰难:“你是不是又要我再住三天?”

    雪颜幽幽望她,微一点头。

    唐小姐扶着门框的手攥的死紧,仿佛又看见了十二年前那片草丛,那只蜷缩的白狐狸,那滩触目惊心的血。

    彼时年幼不觉有异,前番记起又下意识的不去多想,可是如今,她已不能再欺骗自己:以她当初包扎的伤口而言,那血,实在是太多了。

    “你告诉我,小绒——我其实没能救活小绒,对不对?”

    第4章 殷殷切切难为

    唐小姐醒的时候天色已亮,阳光从窗缝透进来,在灰蓝的纱帐上投下一道光影。

    她呆看那光影一瞬,倏然坐起,心中一片迷茫。

    昨夜,当她提出那个残酷的问题,雪颜盯着她,眼里一派死寂。

    她立刻领会了答案,忍不住想要逃避。

    她正要否定自己的胡思乱想与胡说八道,雪颜神色一变,眼中汹涌的情绪好像大水破堤,好像下一刻便会将一个沉沉压在心上的秘密说给她听。

    然而下一刻,脑子里还什么都明白,眼前已混沌不清。接着,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清醒便是此时此地。

    她真的想对了吗?雪颜又究竟要跟她说些什么呢?

    唐小姐拉开纱帐下了床,招呼云儿送来洗脸水,穿上衣裳梳好妆,等着马车来。

    云儿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紧张:“小姐,那个‘表小姐’恐怕设了个大圈套,不知图谋你什么呢!虽然有趣,可我们真的要去吗?”

    唐小姐魂不守舍,听这话正好顺水推舟:“我想起这个亲戚了,你不用跟去,自己在镇上玩吧,反正,就三天。”

    巳初三刻,白老伯终于驾着马车来了。

    唐小姐跳上车,老老实实坐着,一路风景都不看,只恨马走的不够快。

    直到穿过山壁进到谷里,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要到,她才不再急切,反倒迟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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