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那是一套一人居的套房,比起樊莹的出租房没有宽敞多少。她一个灵魂,身上搭着一条被子,被子穿过她透明的身体与她“长”在一起。

    秦舫下了床,拉开窗帘阳光便从窗外泄了进来。房间的颜色大致分为黑白灰,要不是零星放着一些生活用品,她会以为这就是一间展示用的带装修样板房。

    在房里发了一会儿呆,墙上有挂钟显示这会儿是上午九点,秦舫又坐回了床上。事实上,她原本是想飘出房间的,但这间房对她来说,存在着某种限制,她面对的仿佛是铜墙铁壁。尝试了几次,确定这个限制不存在缺口,秦舫差不多就放弃了。房间里没有眼馋她的妖怪,就代表暂时没什么威胁到她,因此她的状态还不够警戒。

    尔后的现实,亦佐证这一点。有人从外头用钥匙旋开了房门,那人散着长发穿了一条素淡的连身裙,拎了两袋子快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秦舫听到脚步声就蹿到客厅中央,被那人一把抓住,甚至捏在手上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通。

    “这里是我师兄的住处,你先在这里住几天。”

    樊莹为秦舫“净化”那一会儿,秦舫已经没有意识了,因此也想不到去关心樊莹的身体。这会儿看樊莹眼底有乌青,秦舫就问:“昨晚没睡好?”

    秦舫尚且没习惯不拿自己当人,樊莹往沙发坐下,指指身边的位子准许她坐到自己身边。做完这个动作,她向秦舫抬着下巴左右摇了摇。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樊莹这副困倦之后反应迟钝的模样秦舫也觉得可爱。

    昨天自己提早化妖,没什么常识秦舫都晓得这个情况是大不对头。按樊莹的个性,但凡能独自解决的事绝不会推给卓杨,这就等于樊莹没能力解决她现在面临的难题。秦舫忍住没求樊莹带走自己,更忍住了没问樊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从樊莹昨天的临场反应来看,她是真的没摸清状况。问了,樊莹答不出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秦舫不想令她为难。秦舫一点儿不怀疑,为了安抚自己,樊莹会费力去挑拣那些让人听来欣慰的话语。樊莹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唯一令秦舫不悦的事实是,樊莹待她的好目前为止其实是一种无差别的行为。

    怎样才能让樊莹同样喜欢她?或许一个才两天就化妖的异类,此刻不该纠缠于这一点。但她最终还是和樊莹约定了一点。那就是,条件允许,请樊莹一定要接走她。

    经过上个世界的磨砺,秦舫不会天真到以为安守本分就能度过太平日子。卓杨和樊莹交谈之中,几次提到那个不具姓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樊莹离开以后,秦舫就用她不算智慧的平凡脑袋整理着已知的情报。等会儿要从卓杨那里探听消息,头脑空空东问西问的不妥当,她事前就在做准备。

    卓杨在秦舫面前坐下,秦舫眼皮都没抬一下。倒不是考虑得太认真,没留意到,她是气他不肯说清状况,光一个劲劝说樊莹杀她。当然,最气人的还是真教他说中了,她会出事,没法在樊莹身边好好待着。

    “卓杨,你和樊莹总提起的那个人,究竟犯了什么禁忌?”卓杨言语间,那人荼害了不少人,而那些人最后都成了妖怪,没有转圜。但具体是什么情况,那人做了什么,他却一次没有说明过。秦舫第一问,问的就是始作俑者犯下的确凿事实。

    秦舫是樊莹扔在卓杨这儿让他照顾的,秦舫没打招呼就拿他当十万个为什么来求解,卓杨没生气,单单皱了眉头。再回想起樊莹对秦舫的态度,眉头皱得更深,但秦舫的提问,他并没有含糊其辞。

    “在我和樊莹管辖的区域,每天枉死的人口并不少,这个人数最近增加了一倍。樊莹和我帮助那些灵魂寻找来路,失败是正常的,但失败的人数恰恰好就是猛然增长的死亡数,我和秦舫才起了疑。自从某一次撞见那人插手了一起杀人事件,我们便开始追查他。昨天你昏迷,樊莹终于见到了那个人,但什么有用的情报都没得到。”

    究竟是不知道,还是无可奉告呢?灵魂一旦化妖,就逃不过被斩杀的命运,秦舫虽然暂时好好的,但卓杨如果真的要杀她,这回樊莹都难找出阻拦的理由。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反过来,对着一个死人同样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卓杨这边说完,秦舫下了结论:“他杀了人。”

    卓杨却说:“严格说来不算。我检查过现场,现场根本都找不到人为痕迹,也许很多事他只是促成。”

    秦舫问:“就和我的死一样?那些人纯属是意外?”而那个人只是“恰好”出现在事故现场?每回都是巧合,那就不是巧合。

    “是。”卓杨看了秦舫一眼,手指在茶几上叩了叩,说道,“樊莹说你和她之前接触过的灵魂不同,现在我有一个疑问,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

    卓杨虽迟疑了一秒,语气不容置喙,显然不论秦舫怎么辩解,他都已经认同这个事实。在卓杨不怎么友好的注视下,秦舫点点头,承认了。

    卓杨眼神一黯,右手揉了揉太阳穴,对这个事实颇为头疼。

    “看你的样子,怎么都不该有怨,偏偏化了妖。比起杀人,那家伙经手的事件,受害人似乎才是关键。他的目的不在杀人,而在化妖。每个灵魂化妖的时限有其长短,恐怕这个人在尝试缩短化妖的时限。”

    真如此,那看来……“他的尝试,看来已经成功了。”

    卓杨又一次否定了秦舫的定论,道:“其他可能还不能排除。”

    秦舫:好气哦。本来这么猜测的就是你,说不一定的还是你,真是一个人把什么话都说干净了。

    聊得差不多,秦舫蜷在沙发上自个儿接着琢磨。卓杨冷不丁走到她身边,抬脚踹了一记沙发,然后晃了晃手上樊莹的糖盒同款。

    “樊莹说,我如果见到你心烦,让你待这儿就行了。”

    秦舫:呵呵。我拒绝。

    第23章 (六)

    这一世和樊莹相处了两天就因不可抗力而分开。晚间卓杨沉入睡梦不再招她的脾气,秦舫抱着膝盖窝在窗沿。

    窗沿拢共两厘米的宽度,她浮在半空好像真能在上头稳稳坐住,偏头就见到天上被咬掉半块的缺月,月光泠泠浇在她身上。月光还将银杏树的影子斜斜拉长,落进空旷房间的墙壁,投影了一只得了多动症的妖怪。楼下的银杏树与她面面相对,顶上的枝桠左右摇晃,外头有不小的风,她在这夜晚觉得冷。

    银杏树瘦弱的影子在风中飘摇,秦舫在窗沿上下飘。墙上银杏树影子底下,有一层淡如雾气的痕迹,她一动,那雾气跟着动。她是个死人,在此刻有了这么一层几不可见的“影子”。她见过真正的妖怪,妖怪是从迷失的灵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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